的另一层身份,硬着皮点。
袖子仍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不放。
周太医朝那张瞳孔幽细,淡如金纸的脸面上望了一望,用打着商量的口吻道:
“大人您……身子可有处不爽利,下官顺便也替您看个脉象?”
比起语声从容的长公主,周太医觉得此刻脸色得像霜的梅鹤庭更像个病人。
梅鹤庭到这句话,终于默然撒开手,顺势将太医的袖褶抚平。
封了荷包,着人好送出去。
积年的习惯非一朝可改,他一不留神带出了主家的语气,迎宵怔愣须臾,向内帷望了一眼。
殿下未开口,便也退去。
细篾帘子一挑起,半扇雨气混着暗昧的夜色倾袭而入。
梅鹤庭侧身风口挡了一挡,转看向那方掖严的帷帐。
似乎知道他还,帐里响起一声淡嘲:“放心了?闹够了?”
“殿下否有事瞒我?”
太医的言之凿凿并不让梅鹤庭放心,他低道,“我想你亲口对我说一声。”
帐中无回音。
泓会意,清清嗓音道:“梅大人自重,玉牒已重修,如今殿下的千桩万桩事,都与大人无关了。今夜大人擅闯帷帐之罪,待梅太太走,殿下自有计较,还望你看小小姐的份上,莫要如此轻浮。”
一个梅太太,一个小小姐,说了投鼠忌器,并非长公主对他梅鹤庭还有什么念。
话说到这份上,脸皮再厚的人也要没趣。
况梅鹤庭从发丝到脚底跟,都与轻浮二字沾不上边。
他目光浮起一层青幽的水色,渊停岳静几弹指,折身离开寝殿。
又不走远,只外廊,橘红的防雨灯笼檐下微晃,将一个剪影映上窗绡,曳曳地随风雨飘摇。
“这梅大人的脾气,真……”泓啼笑皆非地掀起纱幔,下一瞬神色凝固。
帐内,宣明珠仍安静地欹引枕上,只唇边多了一道殷红的血痕,自唇角流下,半干涸地止于颔尖。
“殿下!”
宣明珠嘘声压下的大惊小怪,如桃瓣微挑的凤目依稀淡定,漱口净面,换衣重新卧下。
先前做了那样一个梦,又折腾了大半夜,委实有些疲惫了。
那人愿意外当落汤鸡,为谁风露,不意。
按晋礼,公主丧,驸马当服杖期之縗。之所以赶病发前与梅鹤庭休离了断,就为了免去这一桩。
一年的服丧,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然对于与内阁争权拉据的少帝来说,现成的辅弼之臣眼前,莫说一年,纵使只迟一个月,便不知错失多少先机。
所以梅鹤庭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宣明珠方才魇了一回,这会子躺下,迟迟也无睡意。
有时候觉着,宝鸦梦魇的毛病遗传了的,时一做噩梦,也喜欢赤着脚丫跑到母寝宫,也爱腻母温香的怀抱里撒娇。
女子蜷弓身,漆黑的长发如一匹绸铺散妆花枕上,双臂拢着自己,闭上眼任绪漫衍。
一时回忆起梅鹤庭娶那一年才十七岁,若换成言淮,就一个孩子,却拿他当自家的一样敬崇亲爱,实色令智昏,惹人发笑;
一时又想到,以晋朝的风俗礼,男十七、女子十五可嫁娶,偏偏少帝冬月,还要等半年才能大婚立。
皇的人选早先帝时便已定下,墨太傅家的孙女,闺芳轩,品格雅颂韵古,堪任国母。
只不过那些涵泳三朝的老臣们,固执地认为皇帝唯有娶妻立嗣才算成人,连半年时间也不愿略松掌擘,淡灭那颗揽权之心。
皇帝几次有心修田赋行新政,都被门下省以时机不成熟而驳回。
积蔽难改,尾大不掉。古今多少朝代都脱离不了这个窠臼,又曾有祖制断然不改,而国祚绵延万世的江山呢?
那些墨守成规的冗政旧习,也只有崚嶒敢纵鳞的热血寒锋,才能破陈出新。
唯独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