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父亲年少时所遇到的“阿拉伯”之身份愈发好奇起来:
阿拉伯的数字,阿拉伯的长袍,这位阿拉伯,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阿拉伯的长袍”虽好,却异于中原服色,不能常穿。
别的不说,成日里穿着一身素白长袍、戴大大的白头巾,知道的,明白这是避暑衣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孝服服丧。
旁边忽然有人来报,说“那边的队伍又来了”,李旿赶紧去更衣。
“那边”的队伍来了,得好好安置才行。
。。。。。。
鸣沙城外,临时军营,随军出征至此的令狐休、令狐绪兄弟,看着入营的一支队伍,默不作声。
这队伍里有许多马车,由骑兵护送,每辆车里都坐着一群病夫。
这些病夫,都是身着戎服的兵,看上去面色还算正常,但一脸倦容,或者目光呆滞,无精打采,病怏怏的。
一看,就知道是得了“西海病”。
令狐绪知道“西海病”的来由,见状便说:“兄长,这帮人莫不是从西海...”
话没说完,就被令狐休打断:“嘘!!莫要议论,你别给人逮住,当吓猴的鸡给宰了!”
“呃...”令狐绪下意识看看四周,见自家部曲外围,还有不少过路兵卒,讷讷:“兄长说的是...”
两人不再说话,看着这些马车从面前经过。
车队,是从南面过来的,南面,是祁连山的一处山口。
从敦煌..鸣沙南下,翻越这个山口,进入祁连山的南境,那是吐谷浑的地盘,即海西地区。
继续往南走,可到西海,那里,有吐谷浑的都城。
然后沿着西海的湟水一直走,出湟水河谷,到黄河边上,转往东,就能抵达金城。
早些年,令狐兄弟跟着家里掌柜,随着商队出远门经商,就走过这条路,所以知道某些体质弱的人,从金城抵达海西地区后,会突然得病。
这种病,症状是头晕、耳鸣、胸闷,吃草药无用,但只要从原路返回(往南出了湟水河谷,往北出了山口到鸣沙),症状就消失了。
人们把这种病称为“西海病”,所以,走“海西道”的商队,不适合那些体质弱的人随行。
尤其走“西道”(从湟水河谷向西走,横跨海西地区,抵达西端、跨越山口后进入于阗国)的商队,体质弱、容易患上“西海病”的人跟了去,就是送死。
兄弟俩等车队经过,继续向前走,来到自己的营地。
他们是敦煌令狐氏的子弟,不过“敦煌”二字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郡望罢了。
因为家族早已经搬到陇右凉州一带定居。
现在,家族响应官府号召,派两个旁支庶出子弟从军,于是,倒霉的庶出两兄弟令狐休、令狐绪“中选”。
他俩带着家里安排的一群歪瓜裂枣,跟着楚军来到瓜州,准备到西域去受苦。
带兵的皇子,据说是庶子,从军的各地大户子弟,也都是庶子,兄弟俩和一大群庶出子弟行军、扎营,顿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果然都是不受家中待见的苦命人么?
被父亲赶出去自谋生路,成了,家业得分家里一份;输了,人没了,嫡母、嫡子怕不是心里暗喜。
但这一路走来,兄弟俩通过仔细观察,根据自己的亲眼所见,发现情况不对:
那钓鱼皇帝好像是真打算让庶子立大功啊!
他们看到军中令行禁止,将士们一个个都是魁梧大汉,兵器精良,明摆着是一群猛虎,而不是装样子的看门犬。
营帐里,令狐绪低声问:“兄长,我记得,若以龟兹国为中心,敦煌在其东,两三千里。”
“于阗在其南,千里。”
“至于突厥王庭,游移不定,有时在葱岭,有时在金山,不过,近来常在龟兹国北的白山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