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毛文龙,引东江民乱,是第四错;与皇太极通信议和,不禀皇上,是第五错;进京勤王,刚愎自用,是第六错。”
“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诱因,不足以令大人身败名裂。大人最大的错误,是小看了皇太极,轻信了我……大人被阉党构陷,乃是我与刘应坤密谋,杀毛文龙,是我的怂恿,皇太极写信之意,我心知肚明,却故意引大人掉入陷阱……”
平静地说完这番话后,她再度潸然泪下,“我今日来,是为了赎罪……”
袁崇焕慷慨长叹一声,“我杀毛文龙,是因为他行事不守规矩,即便没有你的劝言,我也早就下定决心,要杀他以肃军纪。我进京勤王,反被奸人构陷,乃是因为朝廷腐朽,我自己疏忽大意,没能提防小人。我回信与皇太极议和,是自作聪明,想以此来迷惑敌军,反而中了奸计。而我娶你为妾,是因为倾慕你的美貌,动了凡心,作茧自缚……这六错,说到底,是我咎由自取,你何必自责?”
“即便……被天下人误解,大人也毫无怨言吗?”
“我不曾负皇上,更不曾负天下人。是非曲直,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
“方才我从王化贞的牢房过来,他要我转告大人,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大人是真正的义士。今朝风云,后世再看,大人为大明社稷、汉室江山所做的一切,永远都不会泯灭……”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人生百年,归去来兮,不过一场空罢了。”
袁崇焕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珠,怜惜道:“其实那封休书,两年前的中秋之夜,我便写好了。乱世之下,要守得一份真情,何其不易,你也是无可奈何,我不怪你……我只想知道,这两年,你可曾有一刻,对我坦诚相待过?”
海兰珠泪眼朦胧,不忍再说任何谎言。
“有……便是现在。”
“足够了。”
袁崇焕乌眸布满血丝,人如泥塑木雕,“满招损,谦受益……到头来,我是救不了国,救不了世,也救不了我自己……皇太极,他是个旷世奇才,这一招釜底抽薪,我输的心服口服。今日见过你,我也算了无遗憾了,你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行刑那日,不要来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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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崇祯帝下圣谕清算袁崇焕的罪名:“袁崇焕谋叛欺君,结奸蠹国,斩帅以践虏约,市米以资盗粮。既用束虏,阳导入犯。复散援师,明拟长驱,及戎马在郊,顿兵观望,暗藏夷使,坚请入城,意欲何为!致庙社震惊,生灵涂炭,神人共忿!”
布衣程本直上谏请求与袁公同死:“举世皆巧人,而袁公一大痴汉也。唯其痴,故举世最爱者钱,袁公不知爱也;唯其痴,故举世最惜者死,袁公不知惜也。于是乎举世所不敢任之劳怨,袁公直任之而弗辞也;于是乎举世所不得不避之嫌,袁公直不避之而独行也。而且举世所不能耐之饥寒,袁公直耐之以为士卒先也;而且举世所不肯破之体貌,袁公力破之以与诸将吏推心而置腹也。”崇祯不听。
现在的崇祯帝还未意识到,杀了袁崇焕的直接后果是什么,就如当日拿着尚方宝剑杀了毛文龙的袁崇焕,也不会想到,杀掉毛文龙,会最终将他送上黄泉路。
这些日子,海兰珠不肯离开京城。
看过宦海沉浮,世事变故后,她不停地在问自己几个问题。
袁崇焕杀错了毛文龙吗?或许是,或许不是,按照大明律法,毛文龙之罪的确该杀。
崇祯帝杀错了袁崇焕吗?但按照崇祯帝颁诏的罪名来看,除了通敌一事尚待考证外,其余罪行,袁崇焕也无法反驳。
那是崇祯帝昏庸吗?并不,他不但不昏庸,反而是聪明过了头,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试想一位不到二十岁的末代皇帝,面临着危机四伏,岌岌可危的大明朝,面对兵临城下的胡人进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