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子皱着眉头询问急吼吼的跑过来有什么事,童子回道,主人画画喜欢安静,听闻屋内有声音,怕是进了贼,所以才进来看。
吴道子稳言大怒,把毛笔扔在了童子的脑袋上,怒斥道,哪里有贼人。分明是画中的仙人走出来与我谈天论道,正谈到高妙处,却被你这蠢才惊走了,搅和了雅兴。
民国时节,有美国汉学家读到过这个故事,以此为文献论证,推测吴道子此君要不然患有和当时的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和后来的草间弥生老太太一样,先天所带的精神分裂性质的疾病。
作画时能看到诸多幻觉。
若非如此,就是吴道子深谙现当代艺术界所流行的炒作之道。
故意在做画时弄出各种各样的怪响,再由童子流传出去,为自己在长安城里扬名,是个艺术行业自我营销的大高手。
汉学家言之凿凿的论断,唐代的吴道子可以因此称之为整个艺术宣发行业的老祖宗。
顾为经曾经对这个论点深信不疑,奉为圭臬。
到了如今,他知道那位汉学家没准在心理学领域有些研究,也有不错的文献功底,但肯定不是一位成功的艺术专家。
他一定没有像吴道子一样画过画。
也没有体会到画师们心态最不可言说的那份妙处。
当情绪酝酿到高妙处,让手中的画笔牵引着自己的心灵,在纸面上信马由缰的肆意撒欢的那一瞬间。
画家是能被画笔真的牵引进纸墨间的艺术世界里的。
顾为经此时此刻,手中在画着画,心灵却好似站在一望无垠的草原,身前只有一株接天连地的紫藤花树。
它的姿态如王母娘娘的仙树一样婀娜,又如北欧神话里的支撑天地世界树一样雄伟。
画室的窗外下着雨,顾为经心中的紫藤花树也就下起了雨。
数百万万片紫色的花叶从摇曳的树枝间一同洒落。
像是一片紫色的云雾从空中缓缓降下,笼罩在整个大地上,俯仰之间,天地之间都尽染紫霜。
自亘古以来,人世间便不会存在的壮观花雨降于顾为经的心间。
他所做的不是用心画画,而是随手从空中的花雨间接住一朵,抛洒于面前的宣纸之上,便将花叶画的前所未有的生动可爱。
仅此而已。
似真似幻。
连仰光的皇家植物园里的紫藤花树都被伐走了,顾为经可能从小到大都从未在现实中亲眼见过真实的紫藤树,他却在心中能看见漫天花雨。
那么技法高绝的吴道子前辈画神仙图时,能听见鸾鸟齐鸣,能投入创作中,产生神仙从画笔下走出来亲口和他交谈的感觉。
也未必真的是假的。
唐宁女士的技法曾让顾为经高山仰止。
然而已经有所明悟的顾为经,察觉出来了,她画面情绪设计时,有取巧的成分在其中。
大而不精,博而不深。
每一种情绪都不够入神。
牡丹的雍容,梅花的高洁,紫藤的紫气东来,芙蓉的照雪凌霄……每一种情感都浅浅的挂上了一点。
像是一枚用过期失色的香味剂,调整成的果茶,确实有水果的味道,却也不是很多。
顾为经以前模仿唐宁女士的《百花图》只能摸仿到皮毛,而唐宁女士的《百花图》相比那些震撼动人的传世精品。
也只是一幅浅止于皮毛的仿品。
每种花的十分颜色,她最多也只画出了一两分。
否则也不会百画盛放,只在系统面板上得到了【心有所感】的评价,连圆满都没有代到。
这种地步的情绪捕捉,顾为经也可以做到。
当他的心湖足够平静,一切情绪的波纹便会清晰可见,每个人无时无刻不活在七情六欲之中。
无论是李白的繁华,徐谓的沧桑,还是唐宁的贵气,顾为经心境中也都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