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小子又给老夫出难题啊!”章惇却受不住诱惑,一旦黄河治理好了,还是在他任上,那岂不是能名垂千古?就算不在他任上也好,他也是拍板人之一,历史书上肯定要大写特写的。只不过,如何为张正书讨来这门差事,这才是最难的一件事。
历来治水都是贪官上下其手的好地方,瞧瞧那前两任都水使者,王宗望还算治水卖力,也有能力。可吴安持呢?蹉跎八年,让经手官员贪得盆满钵满,他自己也吃得肥头大耳,满嘴是油。好了,到了最后连病恹恹的高太后都看不下去了,免了吴安持的都水使者,随便丢他到工部做一个侍郎,一点实权都没。
从元祐二年到绍圣元年,足足八年时间就被吴安持这么荒废了。
偏生黄河在这段时间里,足足决口了六次之多,而且都是大决口,黄河泛滥数千里,造成了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粮食歉收,蝗灾遍地。
章惇是知晓让贪官、庸官治水的害处,可他一旦提出来,那就等于断了许多人的财路,就算他是宰相,也不敢尝试百官之怒。唯有赵煦硬气起来,全力打击贪官污吏,才能止得住悠悠众口。但更为难办的是,漕运一事。“那张家小子要漕运之权,还承诺火耗不超过两成,官家肯定动心了。”
章惇的猜测是正确的,哪一个皇帝听到这样的火耗能不动心?
要知道,北宋的漕运,火耗是一年比一年多,但即便是宋朝立国之初,漕运火耗也要超过两成。然后,随着黄河河道淤塞,贪官上下其手,倒买倒卖,火耗超过半数是经常的事。最近几年,还有超过六七成的,气得赵煦狠狠流放了几个贪官污吏,才算是把火耗减至五成上下。
漕运的好处,可比治水多多了,且不说什么,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不眼馋的。
一旦把漕运交出去,满朝文武怕是要用眼神杀死章惇了。
至于那收过河钱什么的,还是其次了。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章惇再蠢也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他也是官场老油条,对于里面的门门道道是再清楚不过。
“按照那张家小子所言,他组织船队运送漕粮,也不是不行,但毕竟是商贾,哪里有朝廷把漕粮拽在自己的手好?”章惇太清楚漕粮的猫腻了,所以他用脚趾头都能算得出这漕粮的利润有多大。一斗米,在汴梁城是一百三十文钱;可是在产米多的地区,斗米只需要七、八十文钱。嗯,可以这么说吧,就是收购价和零售价的不同。哪怕是一船大米运到汴梁城,出船价格也不过是斗米一百一十文钱左右。
要是官商勾结的话,那赚头就大了。
首先是收购价,居然是用出船价格来结算的。为啥?显而易见的事啊,一百一十文钱的米价,和七、八十文钱的米价,最大的差价在四十文钱!一石米就是四百文钱,十万石就是五万两千多贯钱!
当然了,汴梁城只有百万人口,一年两万石粮食是已经差不多了。加上常平仓等各种仓库的预备粮食,也就是一年两万五千石左右。两万五千石,也就是能贪污一万三千多贯。这还只是差价而已,还有火耗呢?除去大约两成的火耗,足足有三成是白赚的。
也就是说,两万五千石粮食,起码要运五万石粮食才行。五万石粮食的三成,也就是一万五千石,换算成铜钱足足有两万两千贯的贪污额度!
前后加起来,官员能操作的就是三万五千多贯钱。
啧啧啧,这么多钱,只有百来个官员能享用,也就是说每年每人能贪污三千五百贯钱的样子。
当然了,大头肯定是给最大的官赚去的,也就是说大宋每年损失的钱银都在三万五千贯钱。这还仅仅是开封府,其他州府呢?这还仅仅是漕粮一项,其他方面呢?
好在,宋朝皇帝也不是傻子,起码从宋仁宗开始,就对这种猫腻知之甚深。于是,漕粮的比例开始减少,暗中扶持商贾运粮到开封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