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简宁搭在沙发两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下一秒,纪老的声音再次徐徐响起,他将目光投向她,明明该是看着她,却又好像透过了她,在看当年记忆里再也看不见的那个人。
“我记得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打雷又闪电,外面还刮着很大的风,我跪在纪家大门口,父亲问我,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愿意所拥有的有关于纪家的一切,财富,权势,地位……”
“那时候太年轻,甚至都不要思考,只要牵着旁边那个人的手,好像就能够抵抗住艰难险阻。我跪了整
整一夜,无论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我愿意放弃。”
“那个晚上,现在想想,或许是我迄今为止最幸福的晚上,也是最痛苦的一个晚上,此后这么多年的人生里,也在没有情绪如此波动大的时刻。”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丫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两个人,往往只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才会认真又仔细的观察彼此,所以很多事情,也只会在第一次的时候发现。
简宁蹙了蹙眉,并不知道他此刻问她这个问题的用意,她稍
稍回想了一下,如实道:“当时你就站在后花园,拄着拐杖,没有什么……”
她忽然顿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看向他,“我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你的左手。”
她顿了顿,再次补充,“完整的左手。”
好像每一次见他,他的左手,总是拄在拐杖上,用右手轻轻盖住,从未露出过全貌。
听到这儿,纪老却微微一笑,忽然抬起自己的左手,但下一秒,却又硬生生的将那只手给卸了下来。
简宁呼吸微窒。
他的左手,居然一直都是假肢!
这么久了,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平常我这只手,用起来和正常的手无异,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甚至,就连我的儿子,孙子,哪怕……是纪时谨都不知道。”
简宁眼睁睁看着他脸色平静的卸下那只假肢,又看着他神色自若的将它重新戴上去。
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允许自己是一个残疾,可偏偏,这些东西,他做得无比娴熟。
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成千上万遍。
所以,他这只手,只有一个可能。
它,早就废在了很多年前。
简宁听见自己声音缓缓传来,“这只手,是在那
个晚上断的?”
纪老轻轻一笑,却是嗯了一声,“我说过,那个晚上,我永生难忘。”
“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情,却也失去了一个完整的躯体,本来父亲要废我两只手的,后来,还是心软了,但那天晚上,我还是流了很多血,多到,我以为纪严的这辈子,将停止那个大雨夜。”
简宁声音很轻,“可你还是活过来了。”
纪老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却不负之前,带了些许沉重,“活过来又如何,后来我无数次都在想,还不如就彻底死在那一晚,活下来,才是真正痛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