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檀眼睫乱乱地抖着,下唇已经咬出了深刻的齿印子。
半晌之后,她磕磕巴巴出声:“如此,那便有劳娘娘……安排人带臣妾去见……阿兄。”
上首,皇后痛快地拔着手串珠子,眼角挑起浓浓的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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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完最后几场秋雨便入了冬,而那日后,一切都快得像天边的流云。
邺京城不算平静,走到哪个陋巷,都能看到有人揣着袖子谈及九王爷谋反的事。
百姓一面痛斥他的狼子野心,一面唏嘘那样朗月清风般的人物,最终却还是抵不过权位的诱惑,要去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定罪圣旨到了王府的那天,正好是下元节。
那是自打王府被围住之后,沃檀第二回被允许出府。
她往道观去时,身后跟了一堆武德司的人,就连进殿里头拜灵位时,左右都站了两排。
临离开前,沃檀抚着那座灵牌,喃声道:“王爷怕是要离开邺京了,太妃娘娘的灵位我们便带走吧,免得往后无人祭拜,让她老人家孤单。”
老知观在旁接应着,听罢结印弯腰道:“还请王爷与王妃娘娘保重,太妃娘娘是有功德的人,总会佑着二位的。”
当场行了请走灵位的一应法事后,沃檀于天色擦黑前,回到了王府。
府里到处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翻找的痕迹,像要拆了这座府邸似的。
等走回居院后,发现寝房里也没能逃过。
沃檀按开密室的门,见得几面墙都有被凿过的痕迹,里头所有东西都落了灰,而那张水床也被捅得全是窟窿,地上还有没擦干的水迹。
“都什么猪狗畜生,这是派人来找他娘的胎盘不成?半点规矩都没有!死贼囚!”田枝气得泼口暗骂皇帝。
而涂玉玉看着满地的水,心里敬佩这对夫妇会玩,嘴上附和道田枝:“可不是么?翻成这样,跑来掘金子不成……”
那天的圣旨,不止一道。
谋反的罪定下来,许是为了彰显圣仁宽和,景昭的王爵之位并没有被褫夺,只遣他去封地待着,终身不得再入邺京。
而后头加的那道圣旨,则是体恤秦府老太君年事已高,怕沃檀跟着一走,与老太君再难相见,便因此留她在邺京城里头尽孝。几时老太君寿满天年,再让她动身去封地,夫妻团圆。
这么一番惺惺作态,看得涂玉玉连连摇头:“造孽哟,这是要把小檀儿质押在邺京,以防王爷轻举妄动呢。”
可不是么?田枝也看了眼沃檀,跟着嗟叹道:“可惜你这肚子是平的,要是有动静啊,孩子生下来后,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爹了。”
“胡说!你孩子才生下来见不到爹呢!”沃檀不高兴地打了她一下,接着走出去找武德司的人,说要进宫找皇帝。
圣旨已下,她这时候再说进宫,自然不是为了要求情喊冤,而是请求在夫婿临走之前见一面。
于情于理,这样的请求都不会被拒绝。更何况皇帝虽然躺在病榻上,但在这件事上,却处处都想表现自己的仁与慈。
这些天,景昭都被幽禁在保康门外的院墙里。那地方与大内接洽,外头是长阔的护龙河,三面都是铁裹的窗门,里外都守着持械的卫兵。
沃檀来的这天,是个难得的冬晴日子。
被沉云遮住多日的太阳破云而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甫一见到景昭,沃檀便上手在他腰间掐了掐:“瘦了。”
“娘子倒是圆润了些。”景昭包握住她的手,眉宇一派从容,半点没有戴罪之身的颓然。
夫妻两人并没怎么诉衷肠,盖因跟沃檀一起来的,还有个五皇子。
“皇叔……”几步之外,五皇子踟蹰着不敢上前。
景昭牵着沃檀,目视着他:“五殿下因何而来?”
五皇子紧捏着手,见这位皇叔面色无异,声音温宁澹淡,且神情也依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