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御史,某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当然了,这只是私下里的问题,出我之口,入君之耳,走出这个凉亭,某就不记得说过什么了。”
方重勇对颜真卿叉手行礼说道。
“嗯,方御史请讲。当年某受了你父不少恩惠,你要问什么,某若是知道的话,都会说一说的。”
颜真卿收起脸上的落寞,正色说道,亦是对方重勇行了一礼。
“颜御史,天子代天牧狩,什么时候没有把百姓当做牲畜呢?
在圣人眼中,在群臣眼中,整日躬耕于田亩的农夫,贩运货物的商贾小贩,以身侍奉的胡姬,他们什么时候又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呢?
颜御史同情这五千宫女所遭受的不公待遇,考虑过百姓之苦么?
颜御史在乎的是国家礼仪,还是百姓之苦?”
方重勇毫不客气的问道,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扎进颜真卿的心窝里。
究竟是要国家制度上的规整,还是想救百姓于水火?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却又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大义凛然的人不少,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选的前者。
颜真卿无言以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因为颜御史这一句话,很可能导致今日这五千宫女返回宫廷。她们绝不会感激颜御史仗义执言,反倒是会咒怨颜御史不得好死。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却是现实。
颜御史刚刚确实是慷慨激昂的面圣痛陈利害了,可伱考虑过那五千宫女们的感受么?
颜御史是真的在怜香惜玉,还是更在意朝廷的规矩?”
方重勇继续发问,一点都不给颜真卿面子。
“若真是如此,那为了国家大义,就只能牺牲一下她们了。
莫要说是她们,就算是某的至亲,遇到这样的情况,某也不得不牺牲他们。”
颜真卿长叹说道。
他也不得不承认,方有德之子,确实是目光如炬。
颜真卿当然知道方重勇说的是现实,然而在他看来,人命不可能比典章制度更重要,因为那是国家的“神器”。礼乐崩坏之下,会死更多人,与天下大乱相比,个人的命运算什么?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牺牲分量更轻的。
国家的典章制度,就必须保证其威严不可亵渎。他跟李隆基的分歧,不在于该不该放这五千宫女,其实放或者不放,颜真卿都没有任何意见。宫女们在宫中过得好不好,他更是不知道,也不关心。
颜真卿关注的是,放宫女的这个“仪式”,必须庄重得体,不能将其作为一个游戏来办,更不能成为朝臣们撒欢放肆的淫乱聚会!
与其办一个这样不庄重不严肃而且充满了混乱的仪式,那还不如让那些宫女继续在宫里待着。颜真卿并不介意李隆基收回成命,不放走这五千宫女。
颜真卿与方重勇的关注重点,显然不在一处。
“那样的话,某没有什么问题了。颜御史请随某去调拨金吾卫士卒吧,他们就在梨园禁苑内巡视呢。”
方重勇已经失去了跟颜真卿深入探讨的兴趣,或者也可以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吧。在他看来,放掉五千宫女这件事本身,显然更加重要一些,其他的一些“虚伪礼节”,反倒是可以省略或者不去追究的。
原则问题都谈不拢,那就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了。
似乎感觉到了方重勇的刻意疏远,颜真卿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尴尬的微微点头,跟在方重勇身后。
不一会,方重勇在梨园禁苑内找到张光晟,对他介绍道
“这位是颜御史,他的职务是殿中侍御史,负责纠察百官礼仪。等会你带着十个金吾卫的兄弟跟在颜御史身边,骑着马在梨园禁苑内巡查。
一切听从颜御史指挥,这是圣人的口谕。”
方重勇强调了一句。
其实基哥只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