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送至门口,崔岷与她嘱咐几句,才往门前马车走去。
“再过不久,天章台祭典,宫中大礼,皇城百官皆至。”
崔岷点头,伸手接过仆从手中汤药。
一片凝滞里,又有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厮抬起头,焦急开口。
陆离开医官院也有些日子了。
明面上,陆只得到停职的惩罚,已是他网开一面。
他已许多年不曾这般劳累过度,先前还勉强支撑,戚玉台病愈后,才渐渐显出倦怠乏力之症。
头上视线如一方重石,沉沉压在崔岷肩头,屋中铜炉分明放了冰块,凉爽得分明,他却感觉像是被人扔进炙烤火炉,慢慢地、慢慢地渗出满身冷汗。
比他少时憧憬的更胜百倍。
仁心医馆前,木门早已打开,里铺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面闪闪发亮的锦旗,一盏风灯搁在木柜前,把昏暗清晨装点得越发宁谧。
这几日,隔三差五他眼皮都会跳几下,崔岷总觉不安,好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他知道这个医馆。
“仁心医馆?”
书房门发出一声轻响,仆从自外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他与陆,都是权贵的玩物,一条狗罢了。
但同样只是平人。
他佝偻着腰,低头道:“大人,公子身微热,先前是遇火受惊,风邪入并于阳所为,风邪入血……”
他语调平静,宛如出事之人并非自己儿子。
院中不时响起人匆匆脚步声,院中昏昧风灯下,有人压抑的低吼和器物摔碎的声音隐隐从窗缝中飘来,其中夹杂细细哭声与厉嚎,暗夜里显出几分可怖。
许久,崔岷开口:“我会说服她。”
如今戚玉台更似脑脉养失、髓海不充。是以无论他用何药,行如何针刺,戚玉台都毫无反应。
崔岷知自己损伤心脾,是以气血乏源,心神失养,是以日日让下人熬煮养心安神的保元养心汤养复。
他看向榻上被拉扯着的戚玉台,目色似怜悯,又似有一丝隐隐的厌恶。
崔岷闭了闭眼。
崔岷松手,车帘垂下。
“砰――”
更何况,还有太师府。
“我知此事为难。”
崔岷一怔,不觉手一松。
这是他给自己开的药方。
“崔院使也是有子女之人,应当更能与老夫感同身受。”
岂止是发病,这一次戚玉台的症像,分明比上一次厉害许多。他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使戚玉台平静,若非最后戚玉台力竭困乏,终于睡下,不知还要折腾多久。
车轮噜噜转动,驶过盛京黑暗与白昼交界之处,心腹迟疑:“可陆被停职,心中一定对院使生怨,真的会答应给戚公子治病吗?”
戚清摇头:“自丰乐楼大火一案,京中流言四起。直到玉台重归司礼府,谣言方才止息。”
陆是苏南人,从外地来盛京投奔亲眷,不知为何流落西街,因有一点医术,遂在西街坐馆。
这些日子,医官院并无他事发生。纪和林丹青来问过几次,皆无功而返。
崔岷提高声音:“有人在吗?”
戚清握着绸帕,低头咳嗽几声,雪白绸帕上染上淡红丝迹。
崔岷看了碗中褐色汤药一眼,问:“别吵醒夫人少爷。”
戚玉台被两个仆从按着,发丝蓬乱,满眼血丝,正奋力挣扎,试图挣脱身侧人的桎梏,手足乱挠,称有人逼害自己。
一刹间,只觉遍体生寒。
“崔院使,”他咳嗽几声,才慢慢地道:“你不是说,我儿之疾,已然痊愈了吗?”
他抹了把额上汗:“请大人再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为公子医治!”
夜色越来越浓,浓得看不见一粒星。天地好似变成了个巨大窟窿,沉沉要把一切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