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讨些什么春梦香的,便又多夸了几句陆曈。
仆人端着茶出来,将一杯轻置于纪珣跟前。纪珣低头看着,茶汤清亮,茶香冲淡了屋中过分清甜的香气,却让他的神色越发冷淡起来。
他打断金显荣的夸赞:“我知道金侍郎疾症,但有些问题不太了解,所以令人寻回陆医官给金侍郎所煎药药渣,还望金侍郎勿怪。”
金显荣望着他,没太听懂他这话的意思。
“我在药渣中,发现红芳絮的残迹。金侍郎,陆医官给你抓取的药材中,用了少许红芳絮。”
金显荣困惑不已。
这药材名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他又根本不懂医理,只好茫然干笑。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纪珣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红芳絮有毒,用在方子中不妥,长用伤身。多年以后侍郎年纪渐长,遗症渐渐显出,会使侍郎忘物头痛,是中毒之祸。”
“以侍郎之病用此毒做药引,得不偿失。”
屋中安静。
纪珣说完,见对面人仍是呆呆望着自己,并无预想中惊怒之状,不由稍感意外,皱眉道:“金侍郎,可明白我刚才说的话?”
金显荣忙点点头,又摇摇头。
“纪医官,”他斟酌着词语,“你刚刚说的这个什么红芳絮绿芳絮的,我不学医,也不太懂。但是……”
他咽了口唾沫,“这方子有毒,长用伤身这事,我知道呀。”
纪珣猛地抬头:“什么?”
金显荣呆了呆,小心回道:“陆大夫早就和我说过了。”
……
太阳渐渐落山去了。
最后一点晚霞落下,院中燥意未退,枝隙间传来的蝉鸣把夏日傍晚衬得更加幽静。
制药房外的长廊下,地上人影徘徊。
身侧小药童忍不住提醒:“公子,不如晚些再来。”
纪珣摇了摇头。
白日里,他去了趟司礼府。
自前几日他在医官院门口将红芳絮一事与陆曈挑明后,纪珣一直考虑是否将此事回禀院使。但思忖一夜后,他还是决定先去司礼府先找金显荣。
那日门前陆曈所言,仅用红芳絮残枝碎叶,确实算不得违背御药院条律,因为残枝碎叶终究属于“废料”,医工可自行处理废料。
但陆曈给金显荣开的方子出了问题,就属于违背医官院的规矩了,轻则停职,重则获罪。
纪珣打算去司礼府瞧瞧金显荣症像,依据症像探清陆曈究竟用了多少红芳絮。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户部左曹侍郎金显荣竟告诉他,红芳絮一事,金显荣是知情的。
那位断眉的侍郎坐在他面前,端着茶呵呵玩笑。
“陆医官早就将利害告诉我了,用久了几十年后脑子会有点问题嘛。没关系,这点遗症我担得起。咳,我那小兄弟可比脑子重要多了,将来的事将来再做打算,再说我脑子本来就聪明富余,再多损耗些也比寻常人强。”
纪珣眉峰微蹙。
金显荣完全清楚其中利弊,在此前提下同意陆曈施诊方法,陆曈此举就合乎规矩。他指责陆曈的话统统不成立。
是他先入为主,咄咄逼人。
傍晚凉风穿庭而过,身侧小童抬眸看了他一眼,见青年盯着制药房的屋门,不由心中长叹一声。
自家公子生得芝兰玉树、博学善文,性子却如石头刚硬板正。
得知自己误会姑娘后,便即刻要来当面致歉。奈何陆曈身为翰林医官使,每日忙碌更甚院使,用过午饭后就一头扎进制药房,到现在还没出来。
他等得肚子都饿了。
然而自家公子死心眼,不等到人决不罢休,这般严肃神色哪看得出是道歉,不知道的还以为兴师问罪。
正想着,面前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陆曈背着医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药童忙扯了把纪珣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