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十一二岁,个头才到这里。”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初出茅庐,医术不及你,不过,”裴云暎顿了顿,“你比她凶得多。”
陆瞳“……”
当年她在苏南遇到裴云暎的时候尚且年幼,还未真正学会制毒,性情也尚未大变。没有全然褪去团子相,尤带稚气,在当时裴云暎眼中,大约就是个举止古怪的小孩。
他没有认出自己,也很寻常。
裴云暎侧头看了肩上的伤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嫌弃开口“绣工真够糟的。”
陆瞳“……”
顺着裴云暎肩头看去,那条伤疤经过时日沉淀,没有往日狰狞,然而依旧改不了粗糙的事实。他的新伤旧伤都经由了她的手,像同一幅画,在不同时日被人描摹,从拙劣到精细,历历记载。
莫名的,陆瞳突然想起之前在文郡王府宝珠的洗儿会时,裴云姝对她说过的话来。
裴云姝问“陆大夫是苏南人,阿暎几年前也去过苏南,你们是在苏南认识的?”
她那时下意识地否认,竟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曾在中途共避风寒的过路人,有朝一日竟会在他处重逢。
银灯结花葳蕤,如灿灿红粟。陆瞳望着桌上孤灯出神。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陆瞳抬眼。
裴云暎收回手,笑道“陆大夫好像有很多心事。”
陆瞳收回思绪“裴大人如果能少不请自来几次,我的心事会少很多。”
她说这话时,虽是讽刺之言,神态却比方才轻松了许多,仿佛面对相识已久的故人,有种随意的自在。
这自在被裴云暎捕捉到了,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片刻后,裴云暎目光闪了闪,沉吟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陆瞳抿了抿唇。
当年庙中的黑衣人自始自终都没有探听过陆瞳的私事,就算一开始调侃了几句她偷死人东西,后来陆瞳解释是为了制药后,黑衣人也就没再多问了。
他忽略了她奇怪的举止,最后也没有扯下她的面衣,仿佛她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家女童,无意间走到破庙与他相遇罢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陆瞳再看裴云暎时,难免就带了几分故人眼色。
虽然他们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大雪无声落地,绵绵的雪落在窗沿,很快融化成一片透明水渍。
“雪快停了。”他看向窗外。
月亮完全隐没在云层之后,漆黑雪夜里,有一丝细微鸟鸣自远处长空响起。
裴云暎神色微动。
须臾,他将面前茶盏一饮而尽,系好衣领,站起身来。
“陆大夫,”他低眉看向陆瞳,笑容在昏暗烛火下显得十分温和,“多谢你今夜出手相助。”
“不客气,”陆瞳淡道“大人付过诊银的。”
裴云暎挑了挑眉,唇角梨涡灿然,“那我下次再来登门致谢。”
言罢,提刀就要离开。
“裴大人。”陆瞳叫住他。
他回头。
陆瞳把装着伤药的药瓶递给他,“五十两,别忘了。”
他一怔,随即笑了,接过来道“多谢。”
“吱呀——”一声。
医馆的门轻响过后,一切又重归寂静。木窗被北风推得更开了一些,顺着木窗往外看去,满园潇潇风雪。
银筝提着灯笼过来,小心翼翼看了看外面“他……他走了?”
“走了。”
银筝心有余悸拍着胸口“方才吓死我了,姑娘,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陆瞳摇了摇头。
那声鸟鸣在雪夜里来得突兀……接应他的人应当已经来了。
不知是不是寒雪日总是让人放下防备,知晓过去那一层,如今她看裴云暎的目光又与先前不同。算不上朋友,未来甚至可能兵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