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记肉铺生意一直很好,屠夫戴三郎子承父业,在此地卖猪肉已卖了十多年。他家猪肉新鲜,价格公道,从不缺斤少两,剁肉臊子也剁得好,附近妇人常在他这里买肉吃。
宋嫂到了肉铺,此刻已近傍晚,铺子里只剩一点带骨碎肉,戴三郎正在收拾案板,快收摊了。
宋嫂最爱在这个时候来买肉,快收摊时买,价钱比早上买便宜将近一半。
“三郎,”宋嫂熟稔开口,“还和以前一样。”
戴三郎“嗯”了一声,将碎肉从木案上合拢,拿油布包好。
他眉头紧锁,身形似座臃肿小山,因夏季天热,汗水从额头滚落,将撑得紧张的薄衫浸出一层濡湿,一眼看去,如一只巨大的刚出锅的酱色元宵。
“三郎,”宋嫂忍不住道“你近来是不是又胖了些?”
戴三郎没说话。
“你这样可不行,”宋嫂道“你这素日里吃荤,身子越重,总不是个办法。要说这样,”她凑近一点,“何时能成家?”
戴三郎收拾案板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涨红。
戴屠夫中意西街米铺的孙寡妇许久,奈何孙寡妇爱俏,挑男人不看银子不看本事,就看一张脸。戴三郎与“英俊勇武”四个字实在相去甚远,是以到现在也没能落得孙寡妇一个眼神,只能暗暗心伤。
见这老实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宋嫂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忽而心中一动,道“说起来,仁心医馆的陆大夫今日刚出了新药,说是能帮人纤身轻体的。”
戴三郎一愣“新药?”
“是啊,那陆大夫先前做的鼻窒药茶可有用了,要不你去试试?贵是贵了些,说不准有效。”宋嫂也是嘴巴上随便说说,倒是不曾想过戴三郎真会去买,一来是这新药贵得很,一罐五两银子,谁会为了瘦点儿买这个?二来么,也没听说过哪个男子爱美爱俏的。
宋嫂挑完剩下的肉走了,戴三郎关了铺子,没如往日一般立刻回家,站在门前想了好一会儿,抬脚朝西街的方向走去。
西街离城东庙口不远,夏日昼长,天黑得晚了些,戴三郎到了仁心医馆时,天色已近全黑,除了卖吃食的商铺前亮着灯火,大部分小店都收摊了。
杜长卿和阿城刚准备出门,迎面瞧见一个高大的胖子走过来,这人腰间两把混着油光的斩骨刀,走起路来脸上横肉乱抖,颇为吓人。
杜长卿吓了一跳,鼓起勇气挡在门口,道“干、干什么?”
戴三郎抬眼看向他,杜长卿镇定地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戴三郎移开目光,鬼鬼祟祟地开口“我想买药。”
“买药?买什么药?”杜长卿狐疑。
“就是那个……”胖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般,吞吞吐吐地开口“能纤体轻身的……”
“什么东西?你大点声说!”
陆瞳从杜长卿身后走过来,将油灯往桌上一放,道“你想买的是‘纤纤’吧。”
灯火微晃,照亮了戴三郎的脸,也照清楚了他额上因紧张渗出的大滴汗珠,他忸怩地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声。
杜长卿愕然看向陆瞳。
陆瞳从身后药柜里取出一只白瓷瓶,道“一瓶五两银子,约莫喝半月,你要多少?”
这价钱对卖猪肉营生的戴三郎来说,实在算不得便宜,不过他只是咽了口唾沫,道“先买两瓶。”
陆瞳将两瓶“纤纤”递过去“每日三服,按时煎用。”顿了顿,她又问戴三郎,“你可识字?”
戴三郎摇了摇头。
“那我说,你听。服药时有禁忌,不可随意服用,否则效用不佳。”陆瞳又细细与他说了用药禁忌,一连说了三遍,戴三郎才点头表示记住了。他不爱说话,买完药后,就拿着药走了。
杜长卿看着戴三郎敦实的背影,有些费解地自语“我真没想到,买你这药茶的,竟然是一介屠夫。”
他以为第一位客人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