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迟不收,那内侍岿然不动地挡在她面前。“请娘娘收下。”内侍声音麻木地重复道。那人说......扇子近在眼前,她瞳孔微微一颤。他来了么。这把扇子,是他亲自带来的一瞬间,好像四周遍布了那人的眼睛,她抓起扇柄揣进袖中,一路回了昭阳殿。是夜,风雨大作,殿外的树木花草被风吹雨打得四下摇晃,恍如鬼影精怪呼啸徘徊,时不时有风将树枝吹得摇摇欲坠,好像有人拖着被雨沾湿的深衣裙裾,缓缓逼近。和她从前住的房屋不同,未央宫中的宫殿深且巍峨,壁垣高耸,轻纱帐幔有一点风都会飘荡起来,鬼气森森。她听得心惊肉跳,一点困意也无。那把画着她小像的扇子就搁在枕边,她拿起展开,抚上冰凉的扇骨。泥金扇面上,两行小诗惹人注目。既然已经在信中说明一别两宽,何必再送这把扇子来,还让皇帝身边的近侍亲自送给她,他到底想做什么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吓了一跳,将扇子藏回枕下,跳下床,警觉地看向紧闭的殿门。青翡推开门,看了看她,紧接着,侧过身,露出身后一身玄色龙袍的李鸿。“陛下。”她背上已经沁出冷汗,湿透了里衣,她下床行礼,李鸿走进来,拂袖让她平身。“朕以为美人已经睡下了。”他不再像前些日和今天白日里见到的冷肃,文弱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今夜风大,臣妾没睡着。”妃子第一次侍寝步骤繁琐,先要有皇帝赐下香汤沐浴更衣,再有专门的教习宫女提前教导,以免妃嫔惊慌失措。今日没有旨意下来,所以银霄也并不操心今夜侍寝的事情。“宫中的夜不好过。”他眺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忽然道:“宫墙那么高,宫院那么大,夜里一点声响,都余音绕梁,叫人心寒。”“从前我在封地时,虽然吃穿比不上这里,却每一日都是踏实的。”他忽然与她推心置腹起来,倒叫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银霄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水,“陛下无需害怕。”他接过蜂蜜水,没有喝,放到一边,笑睨着她:“若真的都是我的,我又何必与人在偏殿偷偷谋划借兵一事。”她瞳孔猛地一震。她虽听得不清不楚,但也知道是李鸿在和宫外混进来的细作商议要事,这样重要的事情,一旦走漏,必然是斩草除根最为稳妥。可是他没有杀她。或许是知道他杀不了她。可是他竟然这样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说明他并不打算瞒着她,反而,想要她的帮忙。这是件好事。她端视着面前温润俊秀的男人。“陛下应当知道春秋战国时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典故,楚王并非不想一飞冲天,而是当初楚国内忧外患,政治不稳,只能韬光养晦,蓄势待发,陛下就是当初的楚庄王,不管陛下的时机是否等到,天下都仍旧是陛下的。”李鸿眼中满是愕然。片刻后,他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眼睛明亮。“你真这么觉得”银霄是真这么觉得,他明明知道身边的近侍早就背叛了他,他依旧能忍受着下人对他的漠视和监视,日复一日的隐忍,非常人可以做到,换做心性不坚者,早就崩溃绝望了。近有横行长安的大司马虞磬和大司空封绶,两人在朝堂之上将李鸿视为无物,甚至屡屡克扣宫中的供给,中饱私囊。远有各州牧诸侯,各地的军权几乎都不听他的调令。李鸿没等她回答,笑了笑:“就当你安慰我了。”话音刚落,有小宫女慌张跑来通传,说是虞美人去董贵人的合欢殿了。李鸿微微皱眉。“陛下若是放心不下,便去瞧瞧吧。”银霄适时提醒道。李鸿点点头,没有多说,命人摆驾合欢殿。翌日听昭阳殿廊下洒扫的小宫女闲聊,说是合欢殿昨夜很是热闹,虞美人气不过董贵人这些日子霸着皇帝,深夜跑到合欢殿里让董贵人跪在殿门口,没有她的命令不准起身。董贵人跪了小半宿,还是皇帝到了后很是发了一通脾气,虞美人才哭哭啼啼地回了自己的寝殿。虞美人的父亲,是大司马虞磬。没过多久,宣室殿就起了一次火。据说火是从一座偏殿里烧起来的,当时许多宫侍都在午睡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