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武城衙署。银刀在火上烧得滚烫,剖开充血肿胀的血肉,“刺啦”一声,弄白的水汽升腾开来。剖开的肉瞬间被烫得发白。侍奉汤药的小童见过许多刀伤,可是见到眼前端坐的男人面不改色地手持银刀一刀一刀剐在肩上,还是吓得低下头。魏承抬手握住箭柄,箭头没入肩膀,他微微用力。带着倒钩的箭簇“刷”的一声被整个拔出。血如泉涌,洇红了半边身子。军医立刻拿起烧的滚烫的银刀烫了上去。又是血肉被烫熟的“刺啦”声响。空气中浓郁的血气里弥漫着焦味。“将军还是要小心一些。”魏宁忍不住道。今日清城,凡是有些规模的世家都被驱赶到了城门下待戮,还有些不死心的负隅顽抗。冷眼看着这些蠢物挣扎之中,一只流箭射进他左肩。是东武崔氏仅存的一位公子,射中后他甚至来不及庆祝,魏承驱马瞬间跃入人群,一枪将他从胸口贯穿,高高挑起扔于地上,顷刻间被千军万马踩踏成了肉泥。所有人见之噤若寒蝉。甚至不敢看高坐在马上宛若玉面修罗的万人屠,再不敢挣扎半分,心如死灰,引颈待戮。他没回答魏宁的话。男人上半身赤裸,精壮的胸膛上伤疤纵横交错。他闭眼往后靠了靠,右手搭在扶手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椅背。军医小心倾身上药。“人清点好了”他微微上挑的眼仍闭着。魏宁呈上名册:“清点好了,一共是十九家,总计八百九十六人。”他不紧不慢地“唔”了一声。“还不够。”他缓缓睁开眼,眼底黑沉。“还得再多些。”还要继续杀。踏尽天街公卿骨,杀尽长安百世花。在绝对的武力倾轧面前,所有的人心都会如流沙灰飞烟灭。要杀得让所有自恃豪族的世家害怕。打碎他们的根基,烧尽他们日积月累下来的财力物力,将豪强氏族的田地收拢起来,自此再也翻不起波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率领铁骑,踏破中原。在塌毁的秩序上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秩序。董衍之所以败的意料之中,便是一开始就妄想与世家言和。做什么春秋大梦,还想和世家共天下。清流豪门如何会允许一介边关武夫凌驾于他们之上愚蠢。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他嗤笑一声。“有她的消息了么”他看向魏宁。魏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想明白他说的是谁。他摇头。“自从我们起事,朝廷对于长安安防十分看重,排查也更严密了些,我们的人没待多久,被迫回来了。”沉默半晌。“既然排查严密,为何还没她的消息。”自从离开安邑后,好似鱼游入海,好不容易查到的痕迹又消失不见。他抬手压了压眉骨,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她能去哪儿,长安的城防不逊于幽州,她如何才躲得过那些贪官污吏。一股郁沉之气萦绕心头,他仰头呼出一口浊气。一旁垫着好几层软衾的榻上,已经长胖长高许多的孩儿睡得正酣,侧躺时压着圆乎乎的侧脸,小嘴微张,晶莹的口水沿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脸下一小块的被褥,留下一片深色水痕。他起身,将孩子轻轻翻了个身,仰躺着睡,捏住伸出来的小手,塞进被子里。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更漏,低头掀开小被子,伸手摸了摸,果然是湿的,遂抽出一旁叠着的尿片,掀开被子一角,抬起熟睡的婴儿胖乎乎的腿,熟练的换下已经尿湿的尿片,顺便拧了干净的湿帕子将孩儿的屁股擦干净。魏宁已经习以为常,偏头看向一旁的地面。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看到自家将军手忙脚乱躬身给哇哇啼哭的婴儿换尿布的情形。那样匪夷所思的画面带来的冲击,他如今想起还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将军何不将女公子送回幽州,留在军中只怕不安全。”“不用。”他头也不抬,捏了捏孩儿糯米团子似的脸蛋,声音低沉。“没有比在我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将帕子扔进盆里,就着盆里的水净了手,他挥了挥手,示意魏宁下去休息。数月来,幽州势如破竹,已经接连拿下数城,隔着淮水,直逼长安和南方州牧。肩上的麻药药性散去,火烧般的疼密密麻麻宛如蚂蚁啃食,他全无睡意,吩咐门外值守的亲卫几句,关上门窗,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