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漆黑的天穹,目光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她并没有看见聆璇。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说失望也算不上多失望,最多让她有种从美梦中骤然清醒的空虚感。
茫然的吹了一会凉风,她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站在原地等风九烟是不可能的。风九烟能不能赢还不一定,而且这座山谷已经沦为了战场,虽说目前交战的地点是山谷东南面的入口,但如果她一直待在这附近不走,难免不会最终波及到她。想通之后,阿箬将白玉眼召唤到了手掌心,攥紧之后朝着黑暗的深处一步步前行。在她身后还隐约可以听到激烈交战的声响,余光偶尔会瞥见天边刺目的光亮。有那么一瞬间阿箬觉得自己就像个逃兵。在她的脑子里,有个念头告诉她,她应该留下来,眼下发生的这场战役并非是与她无关的,就算她卑微如尘,也当在其中出自己的一份力才是。
可是那个念头很快又被理智所压垮,她的双腿带着她不停的往前,前方是浓如墨汁一般的黑夜。
白玉眼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她脚下崎岖不平的道路。可是走着走着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不对,所有的声音、光亮都消失了,除了她脚下方寸,四周皆是无尽的漆黑。
她不敢再往前,紧张的情绪让她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无意间闯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又或者,是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一条通往冥府的道路。
这时脚步声忽然从前方响起,对她来说无异于是种莫大的惊吓,她收起白玉眼的光芒试图将自己也藏入黑暗之中,却忽然听到了一个轻轻的声音:“你是谁?”
伴随着那个声音落下的是光,前方的光芒破开了黑暗,有一道人影踏着光走来。在还没有走近的时候,阿箬便觉得他熟悉,当他靠近之时,阿箬则是直接惊讶到忘记开口。
她见到的居然是聆璇。
就好像美梦成真一样,她真的看见他向她缓缓走来。这一刻内心的狂喜如海潮一般汹涌,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向他伸出手去。
但是慢着,不对劲——
这个聆璇是白发白衣,一如她在定繇湖底最初遇见他的模样,纯白如初落人间的雪,未经涂抹的纸。
可是阿箬记得聆璇其实并不喜欢素白的颜色,在离开浮柔岛后,他便欢欢喜喜的将自己变作了凡世贵公子的模样,且若不是阿箬拦着,他简直就要穿一身五彩斑斓的衣裳,将自己打扮成花哨的模样了。
这又是幻象。阿箬猛地明白了。
她在来到罹都之后碰上了好几场幻象,罹都一些特殊的地方,会保留下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些幻象会反反复复的重演。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七千年前的聆璇了,七千年前的聆璇是青年人的外貌和身形,看起来比她所认识的那个聆璇要耿冷漠一些,她看着他沉默的走在罹都的土地上,结印封印住哀苦的群魔,目中含着疏离的悲悯。
通过罹都的幻象,她还见到了七千年来在这里发生的众生百态,见到了她所憎恶的魔是如何可怜而又可叹的挣扎在痛苦之中;也看见过弱肉强食,实力强大者毫不犹豫的杀死弱小者,甚至就连自己的亲生子女也不放过;更看见过沉眠的魔一次次醒来,一次次绝望,最终直至疯癫。
眼前出现在她面前的,无疑是又一抹幻象。一定是七千年前聆璇曾经途径过这里,而这里独特的灵力场恰好保留了他七千年前的身形罢了。
想通这点之后阿箬内心平静了下来,但她没有动弹,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聆璇——其实他的脸她早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就算七千年前的聆璇和她所认识的那个有所不同,也到底还是聆璇。
可是,她就是想要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当她凝视着他的时候,心中有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懂的欢欣与满足。
聆璇走近了,这果然是七千年前的聆璇,面容轮廓更接近于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