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福兮祸之所倚,宫里头这么多个女人,到现在都没能生下孩子,难不成是他们不想不成?
宫门深似海啊。
晌午过后,皇帝用了晚膳,他正支着腮帮,手执着一卷春秋。
养心殿廊檐上的金丝藤红漆竹帘被风吹动,啪嗒啪嗒地叩击着描金盘龙柱子。
日头透过竹帘缝隙在金砖上投射出斑驳光影,三足金炉里焚出袅袅瑞香,皇帝看着书,脑子里想着的却是朝廷的事。
皇帝登基六年,但朝廷上依旧是一团乱麻,皇后跟太后出身的春英氏占据朝廷半壁江山,贵妃阿玛菩萨保、温妃阿玛温七十文华殿大学士户部尚书、云妃阿玛吏部尚书这三个辅政大臣也都各有盘算。
今儿个早朝,温七十弹劾菩萨保索取兵饷过多,且开支不明;菩萨保却痛骂温七十捏着国库银钱,发兵饷不爽利,分明是故意所之。
总之,两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不可开交。
其他人则要么作壁上观,要么各为其主。
偌大一个朝廷,属于皇帝自己的人反而屈指可数。
“皇上。”
李双喜弓着腰进来,见皇帝看着书出神,硬着头皮出神。
皇帝瞥了他一眼,丹凤眼清冷,眼尾上挑,唇形薄而线条清晰,“什么事?”
李双喜谄媚地笑道:“敬事房邓公公在外面候着。”
这个时辰,邓公公来是为什么事,显然就是为了翻牌子的事。
皇帝皱眉,面带不悦,屈起手指揉了揉眉心。
李双喜低声劝道:“皇上,您这都半个月没翻牌子了,这邓公公也难做啊。”
“罢,让他进来就是。”皇帝放下书,说道,声音清冷。
邓公公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个铺了明黄绣龙锦缎的托盘,上面是各色绿头牌,翠玉的是皇后,象牙的是贵妃,玛瑙则是三妃,至于其他嫔、贵人则都是以红木制成。
皇帝眼神在托盘上扫过。
他想了想,正要翻温妃的牌子,外面进来个太监,“皇上,贵妃娘娘派人给您送鸡汤来了。”
皇帝的动作一顿,叫了进。
芙蓉提着食盒进来,福了福身,“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在邓公公手里的托盘上扫过,瞧见上面还没被翻过,心下松了口气。
“伊立,”皇帝道:“贵妃怎么叫你来送鸡汤?”
还能是为什么?
这自然是贵妃听说早朝她阿玛跟温妃阿玛吵了一架,有心想扳回局面,所以才特地急巴巴派人来送鸡汤。
这种手段李双喜都见惯了,见怪不怪地低垂着头,站在一旁。
“回皇上的话,我们娘娘听说皇上晚膳吃不多,怕皇上饿着,所以特地嘱咐膳房炖了您爱喝的人参鸡汤。”
芙蓉回话爽脆,贵妃身旁伺候的人自然没有草包的。
皇帝看了眼食盒,瞥了李双喜一眼,李双喜会意,上去接过。
芙蓉识趣便告辞了。
食盒里的鸡汤炖得清透,还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味,皇帝没心思吃东西,更没心思吃鸡汤,挥挥手让李双喜拿下去,他再看一眼绿头牌,眼神这回落在了末尾的乔答应身上,随手指了指,“就她吧。”
“嗻!”邓公公压着喜,忙捧着绿头牌下去。
芙蓉在乾清宫不远处等了有片刻,日头底下,她热得满头是汗,拿帕子擦拭汗水,身后小宫女也热得不行,却没人敢说什么。
半晌,芙蓉才见得邓公公出来。
邓公公领着人,去的方向却是跟永寿宫截然相反。
“芙蓉姐姐……”小宫女小声道:“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跟什么跟。”芙蓉乜了小宫女一眼,把小宫女吓得不轻才收回眼神,她看着邓公公一行人渐行渐远,眼睛眯了眯,这去的方向,好像是东六宫那边,莫非是丽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