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最终没有喝那杯酒。
因为江容一通话说完,就成功把诸葛神侯拉到了她那一边,跟着一同劝他身体为重。
苏梦枕:“……”
算了,他想,既然如此,不喝便不喝了罢。
他放下酒盏,余光瞥到身侧的恶人谷主仍是一张脸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得道:“我这回可听了江谷主的话。”
江容:“那下回呢?”
“下回?”苏梦枕一时未反应过来。
“容容是想替苏楼主诊治?”知道她跟万春流学医十二载的诸葛神侯猜到了她的打算。
江容放下手里的筷子,转身朝向苏梦枕,道:“光是我想可没用。”
苏梦枕看她神情便知她话未说尽,干脆没急着开口接话,而是等她说下去。
只见江容抬手取过他才放下没多久的酒盏,道:“光是今日这杯酒,我就劝了三遍不止,最后还要劳动三师兄开口,苏楼主才答应不喝。”
“那下回我给苏楼主开了药,是不是得请我师父重出江湖入京来劝啊?”
“所以光是我想有什么用。”她哼了一声,“苏楼主不愿配合,我医术再好,也是白搭。”
最后两句带了些医者惯有的骄矜,但由她说出来,却是完全不会令人生厌,反倒可爱得紧。
苏梦枕知道,她这是在等他表态。
事实上,他何尝不想拥有一具康健的身体。他有太多想做的事,还有那么多明中暗中盯着他盼他死的敌人,倘若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无病无灾,将他父亲创立的金风细雨楼发扬光大,为江湖为朝堂尽上自己能尽的心力。
可正因为他需要做的事太多,敌人也太多,在大部分时候,他都无法像许多大夫曾对他要求的那样:放下心中重担和忧虑,修身养性,从头开始慢慢调理。
所以此时此刻,他坐在神侯府的暖阁里,看着眼前余气未消的明艳少女,他终究说不出一个干干脆利落的“好”字。
他只能说:“倘若江谷主有心医治苏某,苏某自当尽力配合。”
“真的?”江容挑着眼角狐疑道。
“有神侯和三位神捕作证,苏某岂敢用假话诓骗江谷主?”他浅笑着说,“更何况苏某也知道,江谷主乃是一片好心。”
江容闻言,立刻朝他伸出手。
苏梦枕:“?”
她眨着眼,一派理所当然道:“你都答应了,那就把手给我呀。”
苏梦枕只好伸手挽袖,把自己的腕搭到她葱白如玉的指尖处。
他体质寒弱,身上无一处不冷,手腕更是冰凉一片,一放上去就让江容下意识眉头一皱。
都说大夫皱眉准没好事,是以她问脉的时候,暖阁内的其他人俱绷紧了心神,大气都不敢出。
相比之下,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何状况的苏梦枕反而十分淡然。
江容认真诊了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松手开口的时候,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天啊,苏楼主,你这也太胡来了!”她说。
苏梦枕自离开小寒山回到京城,继承他父亲创立的金风细雨楼起,就是江湖中人人敬畏的一方势力之主了。
是以这几年不论他到了哪见到什么人,得到的都是尊敬有加的待遇。
对他来说,被人这么当面指责胡来,还是出师后头一回。
他当然不会同江容计较,甚至看她像个小老太似的生起气来还觉得有趣。
“是吗?”他轻声问。
江容深吸一口气,想要从头开始数落,余光瞥到神侯府诸人都在望着自己,才陡然意识到,他们还在宴上。
“算了,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完。”她说,“还是先吃饭吧。”
苏梦枕听她这么说,更想笑了。
不过他病了这么多年,怎么也知道大夫不能惹,于是勉力忍了下来,道:“江谷主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