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乔乔的想象中, 西梁国最著名的血祭场所金血台,应当是一座阴森的、暗沉的、鲜血凝固在黑色巨石上的大祭坛。
不曾想,眼前竟是一座层叠恢宏的黄金台。
阳光下,金灿灿的台体每一处都折射出富贵逼人的光芒。
不仅镶金, 台层之间还精心嵌满了彩色宝石, 倘若将这金血台缩小数万倍, 那便是墓葬品中偶尔得见的七宝玲珑黄金台模样。
只盯了片刻, 颜乔乔便有些眼花缭乱, 双眸泛起阵阵绿光。
这是一座金山啊。
视线恍惚一转, 发现前来西梁寻药的冰壶仍未离开。
难不成她的药在金血台?进了金血台,她又如何全身而退?
思忖间,见领队在前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颜乔乔感觉到揽在肩头的大手微微紧了紧五指, 护着她走进前方这座吞人不吐骨头的金色巨台。
左右两旁, 护卫身披金甲,手执金矛。
脚下是一块块雕刻着华美图案的金砖,走上几步, 颜乔乔便有些腿软。
她们青州地处偏远,穷啊。
每次送来的银子总是不那么够用, 到了最后几日, 紧紧巴巴,捉襟见肘,盼青州来人盼得眼冒绿光。
环顾一圈,只见从四壁到穹顶, 处处镶金嵌玉。
千万盏金灯层层叠叠,金血台内部华光璀璨,竟是盖过了外头的艳阳。
公良瑾感觉到她呼吸有些乱, 揽在她肩头的手指默默握紧,给她安慰。
“赵玉堇……”她恍惚道,“好想搬砖。”
公良瑾:“……”
*
一层台体最是广阔。
三根通天琉璃巨柱贯穿台体上下,望着去势,当是直通台顶。
琉璃柱亦是剔透的淡金色,柱体内嵌满金灯,洒下千重影。
此情此景,让书生们连诗也作不出,满心满眼只余阿堵物。
两名脸上画满金妆的棕肤侍女引着一行人,穿过金碧辉煌的大殿,踏入一间偏室。
说是偏室,其实内里摆设装饰完全是皇家规格。
冰壶唇畔噙了一丝冷笑,嘴唇不动,低声对颜乔乔道:“西梁财富,十有八、九在金血台,另外一二成供养王公贵族。”
“平民呢?”颜乔乔下意识问道。
冰壶哼道:“不过是被人用金匙子刮骨吸髓的牲畜罢了。你看看这里,看看这些财富……呵,西部瞳,你等着吧!”
颜乔乔眨了眨眼睛。
莫非……冰壶竟是友军?
二十余名画金妆、穿金纱的侍女鱼贯而入,在左右两旁铺下一块块紫金厚毯。旋即,另一列侍女端来金色月形食碟,逐一摆放在紫金厚毯前方。
“坐坐坐。”领队愉快地走到上首,盘腿坐下,取面前的冒着热腾腾白气的布团擦了擦手,然后抓起月碟中的食物大快朵颐,“随便吃!这可都是国中吃不到的美味!”
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知卖过多少人命。
众人环视四周不见贵族老爷在“视察”,便也跟着落坐,好奇地观察面前的食碟。
“用手直接抓着吃,这边就是这样。”领队拿起一只金碟,并起两指,从碟中剜出半透明的白色膏脂,尝了一口,拍膝叫好,“黄金沙蟹的肥膏,等闲吃不着!今日算你们有口福了,这断……”
得意忘形,险些说出了断头饭三个字。
他及时收了声。
周遭似是刮起一股阴风,只见立在四壁下的金妆侍女齐齐盯向他,在他住口之后,又齐齐恭顺地垂下眉眼。
领队讪笑:“这段路上,大伙都辛苦了,来来来,多吃些!”
随着他掏取白色膏脂的动作,鲜甜无比的腥香便溢满了整间华贵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