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乘坐东京的市营电车,是在明治四十四年(1911),年号更改为大正的前一年。
穿着洋服的男女老少难掩好奇地左右张望。我抱着行李,坐在靠窗的座位。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载满一车人的铁皮箱子沿着轨道滑行,穿过电线杆林立的市中心。
「快看——」「是电车——」
街边有孩子跟着电车奔跑。
那一年,市营电车开始正式运行。
旧江户和东京的街道拼接在一起,气派的红砖建筑围着雕花的铁栅栏,旁边挨着三百年不变的木制町屋。画面奇异而又和谐,一如电车上将行灯袴和系带皮靴搭配在一起的女学生。
那些欢快的身影让我想起了荻子,但上一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窗外。
作为东京当时最高的建筑物,别名为浅草十二层的凌云阁极好辨认。
最高建筑落成后,前来观光的市民带动了浅草周边地区的发展,到了晚上,渐次亮起灯光的街道十分繁华热闹。
我来浅草并非为了游玩,行李箱中有着我拜托产屋敷家主为我写的一封介绍信。
这一世,我出生于东京都外围多摩郡的一处农家,家里包括我一共有五个孩子。
我原本以为这又会是普通的一世,直到我十四岁那年再次踏足已经成为东京的城市,偶尔路过街边的橱窗时,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妙。
……太像了。
隔着漫长的时光,曾经无比熟悉的面貌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但我当然认识自己的长相,也记得自己一千年前的模样。
虽然并非完全相同,橱窗里映出来的身影,和过去的我分明有八分相像。
年幼的时候还能糊弄过去的事实,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鲜明,已经到了我不得不去面对的地步。
我许久没有联系和鬼杀队相关的任何人,产屋敷耀哉——现任的产屋敷家主,回复我的速度极快,快到我怀疑他一直都在等着我的来信。
对于产屋敷一族的存在,我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态度。
知道这世上被诅咒的并非自己一人,这一千年来有人为同样的宿命所纠缠,仅仅是知道对方还
存在就宛如一种奇妙的慰藉,仿佛自己并非完全孤身一人。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战友情吧。
因此,见到产屋敷耀哉那张和无惨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时,我非常淡定。
我活得太久了,就算身体年轻,内心经历过的年岁也无法抹除。
如果将少女的内心比作幼鹿,我心中的那头鹿早就退休了,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在草丛中晒太阳,时不时翻个身,伸伸蹄子踢踢腿什么的,早就蹦跶不起来了。
「您可以留下来。」
产屋敷耀哉微笑着对我说,「没有哪里会比鬼杀队的大本营更安全。」
我想了想,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
「年纪大了,懒得躲了。」
就算鬼舞辻无惨本人当时啪地一下落到我面前,我也能面不改色地喝完手中那杯高级玉露。
那么高级的玉露,我还是第一次喝。
产屋敷耀哉没有再提这件事,他只是给了我一封介绍信,告诉我如果愿意的话,产屋敷一族在东京有不少店铺。
三个月后,我带着那封介绍信,在浅草的一家咖啡馆前停下了脚步。
我在那家咖啡馆成为了一名应侍生,一待就是五年。
在这期间,年号由明治改为大正,日新月异的东京每一天都在不断涌入从西方而来的新事物,咖啡馆也正是这新兴潮流的一部分。
经常拜访咖啡厅的有附近的大学生,各种商界人士,还有一些小有名气的文人作家。
我的工作很简单,煮咖啡这种比较复杂的工序并不会交给应侍生去做,我主要负责记录点餐和端茶递水,在冬天或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