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敌这一跪,秦见越一点也不惊讶, 倒是把宿殃吓了一跳。
他赶紧伸手拽住顾非敌的胳膊, 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对现代人而言, 以跪姿恳求别人, 简直是对尊严的磨灭。宿殃至今不曾如此卑微地跪着求别人什么, 自然也看不下去顾非敌为他牺牲至此。
以他的想法,要是那罗余铁了心不给他除蛊,那他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苦苦哀求……只要有半凋红在, 他还能将那血蛊压制数十年, 足以在这个世界与顾非敌执手偕老。
然而,宿殃毕竟不知道,他的寒症与沉眠已经让顾非敌怕了。
那发自内心、深入骨髓的恐惧,让顾非敌甘愿抛弃一切,为他求来任何能够抓得住的生机。
宿殃不知道,所以他一时无法接受。
他拽着顾非敌的胳膊, 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道:“我们就是来求他除……治个病而已, 而且这病还不一定会死人, 你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受这种辱……”
“无妨。”顾非敌安抚地拍拍宿殃的手背, “这并非惩罚,也并不屈辱,是我们有求于他。况且, 他与我们父辈有旧, 便也算我们的长辈。跪拜长辈, 有何委屈?”
见他无论如何不愿起身,宿殃气道:“那要跪也该我跪,来求人治病的又不是你!”
顾非敌笑着回答:“你身体不好,我替你跪。”
宿殃松开顾非敌的胳膊,盯着对方无比诚挚且认真的双眼看了片刻,心下一狠,屈膝跪在了顾非敌身边。
顾非敌皱眉:“你……”
“要求医的是我,你跪在这里算什么?”宿殃下巴一扬,道,“既然你要这样,那我也跪。都是练武的,谁还怕跪个一两天的?”
顾非敌叹息道:“地面寒凉,你的身体……”
“没有你跪着我站着的道理。你要跪着求他,那我陪你。”宿殃倔强地望着顾非敌的双眼,“不然,咱俩谁也不跪,直接下山回家。”
顾非敌一时有些茫然失措。
他牵了宿殃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近乎恳求道:“别这样……我舍不得……”
宿殃道:“那我也舍不得你跪着,你为什么不起来?”
顾非敌无奈:“我与你不同,我身体强健,不怕苦寒。”
见顾非敌铁了心要为他长跪恳求,宿殃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感动,却又有些生气;心疼,却又觉得委屈;甚至还有些自责,有些不知是对顾非敌还是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所有这些复杂的情绪堵在宿殃的心里,彼此纠结,无法宣泄,最后,缓缓形成了一个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般的念头。
宿殃闭了闭眼睛,心想:若是要寻求让罗余心软的法子,没有什么比在一名医者眼前命悬一线来得更快。
于是,他甩开顾非敌的手,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到依旧站在院门边的秦见越面前。
秦见越挑了一下眉梢,抱着双臂,丝毫不为所动地看着宿殃。
宿殃其实也不需要秦见越做什么。
他低垂眼睫,缓缓催动体内冰冷的内力,沿着半凋红最完整的大周天线路开始运功。
短短数息,宿殃体内的寒潭冰魄就开始活跃,随着功法的运行,沿着他的经脉横冲直撞。
在雪山本就严寒的环境中,宿殃的呼吸很快携了凛冽的寒意,萦绕在他周身,凝结在他的睫毛与眉梢,形成丝丝缕缕洁白晶莹的冰霜。
意识的混沌让宿殃有些站不稳,他知道寒症已经被他激发,很快他就会陷入昏迷,便将体内运转的功法徐徐停下。
他微微晃了晃,抬眼看向面前一脸讶然的秦见越。
“你……”秦见越眼中终于露出些惊讶。
宿殃用尽最后的力气勾起嘴角,冲秦见越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便失去意识,僵硬地、直挺挺地向后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