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大地,绵延青山,通天金光柱散作点点雪片般的光,洒落巍峨大殿前。
楚孤逸抱着白衣染血的贺凉水,心像破了一个窟窿,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
他有太多的不明白,有太多的不理解,最终通通化作:“……是我……杀了贺先生……?”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会杀贺凉水?
可是将暝,的的确确刺进了贺凉水心口。
那是他的佩剑,伴他十年,只听他召唤。为什么现在却违背他的意愿,杀了他最……看重的人。
就在前几天,他还与贺凉水共同触摸将暝,他的指尖插.进贺凉水指缝。将暝有灵,明明知道主人的心意,就算知道贺凉水是魔修,也不会伤害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将暝颤动起来,像是感受到主人悲痛彻骨的心境,锵然一声,竟裂出数道裂痕。
天外陨石打造的黑铁剑,多年来诛杀无数妖魔,与无数法宝交击,未曾退却,未曾惧怕,未曾伤过分毫。
今日,它几近断毁。
“贺先生,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是承诺,是誓言,是楚孤逸那晚对贺凉水最接近表白的话。
然而现在,他杀了贺凉水。
……场面长久地凝固在肃静中,人间仿佛也在为这场始料未及的惨剧默哀。
直到林松烟出声:“师弟……”
楚孤逸恍若未闻,抱起贺凉水,嗓音低沉嘶哑:“将暝。”
将暝倏然自贺凉水心口消失,旋即重新化形。
“师弟?!”林松烟抢上前两步,“你要去哪儿?”
楚孤逸怆然道:“我答应过贺先生,跟他一起下山。”
“他已经……”
一语未了,楚孤逸已怀抱一人踏剑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苍穹。
……
贺凉水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走廊墙壁上白下蓝,墙上有扶手,墙边有钢制长椅。
他停在一扇门前,门上有方形玻璃,他往里面瞅了瞅,只看到拉起来的浅蓝色床帘,随风微微飘动。
贺凉水抱着新鲜的百合花,轻轻转动门把。
他走进去,绕过床帘,看到少女的面庞,比他手里的百合还要娇嫩,无暇。
“……灵灵?”
医疗仪器在床头发出轻微噪音,少女秀发铺展在蓝白条纹病服上,她手上长期不离点滴,手背青筋蜿蜒,几近半透明,像山川河谷的脉络。
少女睁开与贺凉水打一娘胎里造化出来的桃花眼,打个哈欠:“哥,你来了。”
贺凉水将两天前的旧花处理掉,换水,新鲜的百合花插入长颈玻璃花瓶,“这两天东奔西走比较忙。我看了主治医师的意见,你现在身体免疫力上来了,能化疗。”
“嗯。那就化疗吧。”少女语气轻松。
贺凉水说:“一旦化疗,你就会慢慢变成秃子。”
少女丢他一个橘子,“那你也要跟我一起变秃。”
贺凉水接住橘子剥皮:“好,等你头发掉光了,我就去剃光头。”
少女灿烂地笑起来,比阳光还要明媚。
“……灵灵……你会好起来的……”
“楚孤逸,别哭……”
“灵灵,楚孤逸,你们怎么都在?”
“都死了?哦……我也死了……”
“……”
“贺凉水!贺凉水!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贺凉水迷迷盹盹:“小啾别吵,我跟灵灵还有楚孤逸一起吃火锅呢,再吵把你一起炖了……”
待到自然醒之时,贺凉水干瞪着眼,以为还在梦里,因为他看到的一切都是乳白的。
天花板、墙壁、门、窗、床、桌椅、水壶杯子,像刷了白漆。
只有窗外的天是黑的,缀着几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