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到——”
天策帝攥拳抵于膝上,满头乱绪,沉声道:“宣。”
“宣御史中丞进殿——”
年逾六旬的老人鬓发灰白,被人搀扶着左右两臂,双目含着泪踉跄入殿。
“老臣参见陛下……”赵御史颤颤巍巍伏下身行礼。
“平身罢,爱卿行动不便,不必多礼。”天策帝看着老人佝偻沧桑的身影,心有不忍,又望了立在一旁的小女儿一眼,摇头叹气,只觉左右为难。
赵御史拄着手杖撑起身子,抬头望见殷灵栖,便哆嗦着一双手,勉力挪动手杖朝她靠近。
“赵爱卿,你且冷静。”天策帝眼见形势不对,急得站起身意欲阻止,“且听朕一言。”
齐聿白掩唇低低咳了几声,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气,而后折起那方素白手帕,唇角勾起一抹淡薄的笑。
他深知,即便天策帝疼爱女儿,明堂之上也不便护短。
齐聿白的余光轻轻落在殷灵栖身上,唇角噙着的笑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嘲讽。
“颂颂啊,你怎么变得不乖了呢,若是当初不同侯府作对,便也不会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齐聿白心想。
既然不听话,便施些惩戒罢,人总要摔上一跤,尝到痛了,才会学乖。
他含蓄地笑着,等待好戏开场。
“赵爱卿!”天策帝示意御前带刀侍卫做好准备,一旦形势有变,立刻护住公主,但也不能失了分寸伤及老臣。
赵御史老泪纵横,颤颤巍巍走到殷灵栖面前,双目紧紧盯住小公主,两只手都在发抖。
“老天爷啊……”
年迈的老人突然退后一步,撩起官袍,“噗通”一声双膝磕下,出其不意跪在殷灵栖面前。
齐聿白唇角的笑瞬间凝固。
天策帝瞳孔骤然一紧。
殿内宫人并御前侍卫皆是大惊失色。
赵御史仰起脸,怆然长叹,声如洪钟:“老臣跪谢昭懿公主救命之恩!”
寂静。
死水一般的寂静。
整座大殿落针可闻。
齐聿白唇角微微抽搐,勉力撑起温和而不失礼节的笑,他上前欲搀扶起跪地的老人,道:“赵大人可是认错了人?”
六旬老臣一把甩开他的手,坚定道:“不,不敢劳烦齐少卿,老夫虽上了年纪,这双眼却仍能辨得清真假,老夫今日要赶来拜谢的,正是昭懿公主。”
齐聿白神情陡然一变,伸出的手僵硬地落在空中。
“爱卿何出此言。”天策帝被这一转变惊得眉头紧锁,只觉匪夷所思。
赵御史挪动膝盖,缓慢转向天策帝,沉声道:“陛下有所不知,犬子自胎里带出来毛病,自幼热毒炽盛,臣爱子心切,多年来宴请五湖四海名医无数,望闻问切后皆摇头叹息,说此为不治之症,无能为力。”
“臣年过六旬,早年长子过世后,膝下便只此一条血脉,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老臣身为言官之首,总领御史台,却疏于管教小儿,纵得他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在外惹是生非,竟冲撞了公主,老臣有罪。”
说罢,便要磕头请罪。
“赵御史年迈,经不起折腾,快快扶他起身。”天策帝抬了抬手。
“不,不,陛下,老臣还不能起来,老臣还要郑重拜谢昭懿公主。”赵御史急忙道,“陛下有所不知,今日多亏了公主,犬子缠身多年的顽疾竟有了根治的法子了!”
“什么?”齐聿白闻声愣愣望向殷灵栖,满目的难以置信。
“公主授犬子以冰浴之法,每隔上一段时辰便入水浸泡,如此反复,犬子被送回府上时竟已精神大好,只觉经脉通畅许多,郎中诊过脉后直呼神迹!”
他面朝天策帝,老泪纵横:“陛下,昭懿公主之恩德之于犬子,如再生父母啊!”
赵御史振臂高呼,浑厚有力的声音响彻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