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因伤退伍之后,就来替池宴开的车。
说实话,挺轻松的。
池宴平时自己开车的时间比用车的时间多。反倒是最近,会常叫他去接送下那个长得跟小仙女似的小姑娘。
池家招司机的时候,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的简历。
毕竟他以前开的都是军用吉普,压根没有做专职司机的经验。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就那么过了。
外人都说池家二少爷脾气和家世一样大,非常难搞。他也一早想好了,拿着高工资就得有低首下心的觉悟。
结果这觉悟完全没用武之地。
就好比现在,越野车在没路灯的盘山公路上疾驰。
“李叔,”池宴在副驾说,“靠边儿停一下。”
李程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没事儿二少爷,我不累。”
池宴拍了拍他肩:“行了,三个多小时了。”
李程没办法,减速往边上停。
池宴这种既有刻在骨子里的入微教养,又有久居上位不容置噱的脾性,叫他总不自觉地只能按他说的办。
下车换位时才发现,池宴叫他多穿点儿是有道理的。
云城靠内陆,和晏城的天气截然不同。
池宴坐进驾驶座,扣上安全带,单手搭着方向盘扫了眼后视镜,挂挡。
开着大灯的黑色越野车重新融进夜色里。
李程眯眼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云濛镇中学门口。
李程瞬间惊醒。
池宴虽然换上驾驶座就叫他睡会儿,但他知道山路复杂难开,总得一块儿盯着点儿,不会真的睡。
结果还真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这活少钱多的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驾驶座上已经没人,李程赶紧下车。推门才看见池宴敞怀套了件外套,正站在这条小街最新最干净的那只垃圾桶边抽烟。
清晨裹着山涧雾气的冷风一吹,李程冻得扯紧身上小棉袄的拉链,歘地拉到尽头。
“……”果然是年纪大了,比不上小年轻。
池宴见他下车走过来,侧身把抽完的烟蒂捻灭,又点了一根。
等李程走近,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先开了口:“去吃点儿东西,完了把车停远点儿,我这边结束了给你电话。”
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程抱歉的话卡在喉咙口,应了声“好”,却又看见池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皮夹,抽了几张纸币,指骨夹着递给他。
李程一愣,忙道:“二少爷我有钱我有钱。”
每个月那么高的工资,他还不至于在小镇上吃个早点还要拿池宴的钱。
池宴夹着钱的手又点了下,叼着烟,下颌往不远处的小吃摊儿偏了偏,抬手夹住烟拿开:“这儿信号不好,用得上。”
李程打眼一看。
小吃摊儿上忙碌的老板老板娘,手上没歇着,眼睛也没闲着。视线非常明显地拐着弯儿,一会儿盯盯那辆野性十足的乌尼莫克,一会儿又忍不住偷瞥一眼气场张扬的池宴。
并且,这些早点摊和晏城的比起来,传统得非常坚毅,基本上都没竖二维码标签。
李程不再坚持,道谢接过,毕竟真饿了。
又非常好奇,池宴为什么总有种在细节上洞幽察微的本事。毕竟小吃摊儿没竖二维码肉眼可见,可没带纸币他可没说啊。
等人走了,池宴下颌微抬,瞥着远处蓊郁雾霭下连绵的云濛山,眯了眯眼睛。
一月份的天,五六点天际那抔还没被天光破开的暗色,还不如校门口早起开张小吃摊儿上的白炽灯亮。
他也不是不冷,更不是不饿。
但胸腔肋骨间那团张牙舞爪的戾气,像是不降着点儿温,就能把人挠得失去理智。顺带蔓延到胃里也跟着烧起来似的难受,又空又灼。像个拒绝一切外来侵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