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明尧这个人就像疯子一样, 苏九年暂时还不敢惹怒他。
她低着头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便要出去,路过秦明尧身边的时候,倒是记得行礼, “大少爷, 奴婢先出去了。”
秦明尧瞧着她的样子,明明同之前差不多, 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慢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小姑娘便侧着身子从门边出去, 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他见后,心里冷笑一声。
秦江春自他来之后, 便收敛了笑容, 面色平静地同他说:“先坐吧。”
秦明尧心中有异, 直接坐在秦江春的对面, 身体紧绷,神情倒还算得上轻松, 随口问着:“三叔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扬州城贪墨的事情,你涉及了多少?”
秦明尧眼中划过片刻错愕之后, 很快镇定下来。他不知道秦江春是真的知道什么, 还是这只是一种诈他的手段,玩笑着试探开口, “三叔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和这件事情当然没关系, 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了什么吧?”
“苏义的账簿我已经拿到手了。”秦江春淡声说,然后从旁边的书里抽出一张纸来,手指压着纸张直接推过去,“我不是诈你,若不是我亲眼看到账簿,我也不敢相信你在这中间也插了一手。”
秦明尧眼睛在纸上匆匆一扫,瞬间没了笑容。苏义居然将他们都供出来了。
证据就摆在面前,再多的辩驳都有些无力,秦明尧索性也就没得说话。性子几乎是极端的两人对立而坐,都直直地看向对方。空气都凝滞下来,干燥地像是蹦进来一个火星就能燃起熊熊大火来。
最后还是秦江春打破了这种沉默,“给我一个理由。”
“刚好有机会而已,就算不是我,也会有旁人。”秦明尧一早就知道他的三叔想来正直不阿,这种正直在他看来近似迂腐和单纯。现在官场上,谁敢站出来说自己没有捞过一点油水,只怕有人刚站出来,他怀里揣着的金子就掉下来。
不过这些话不适合说,尤其是自己的把柄还被握在别人的手上,他想了想之后,才说:“这笔钱我丝毫未动,早在来扬州城的时候,就已经带过来补上。”
他只说了自己,旁人却丝毫未提。可那账簿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许多名字,其中有很多人出身簪缨世家,生来就拥有了普通人仰望不及的财富与地位,现在却在贪取着百姓的救命钱。
秦江春克制着一身火气,沉声问:“就这样就能算了?你可知道这次扬州城死了多少人?一万八千四百二十一人,司户统计伤亡时,足足写了二十六个本子。你们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那么一点钱,就间接害死了一万八千四百二十一个人。”
他亲自参与了扬州城的赈灾与修缮,亲眼看见了这一片混乱,用旁观者的角度看见的无数死亡。有些幸存者好不容易从灾难中活过来,发现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全都离世后,承受不住这种悲痛跟着去了。
他坐得笔直,如同峭壁上昂扬生长的一颗孤松,给了自己的结果,“以往你做了什么,我全当是不知道,不过是看在你是淮阳侯府的人。”
“但是这次,我不会再纵着你。”
秦明尧的脸色变了变,“三叔准备将账簿交上去吗?”
“这么多条人命总要有个交代。”
秦明尧紧紧盯着他,意识到他是在说真的以后,手臂撑着书桌说:“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你也知道这里面牵扯多少人。一旦上交之后,整个淮阳侯便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疯狂反扑,撕咬成碎片。你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也不为府上的人想想?”
他自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差,缓和了几分,给出自己的办法,“我去联系这些人,让他们将吃下去的都吐出来,再追加一千两银子,让扬州城的灾民得到更多的补助,这也是您希望看到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