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叶衔冬答应实现傅承秋一个愿望。傅承秋的愿望就是和叶衔冬一起重回人世,重新开始。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都陷入了叶衔冬编织的梦境。对叶衔冬来说,这个梦因时间过得太快而不够真实,却唤醒了他所有作为人类的情感;对傅承秋来说,在陷入梦中的那一刻起就忘记了游戏世界的一切,真真正正把梦境当成了现实。
叶衔冬总是缺乏信任,让傅承秋看到自己的过去,是为了让傅承秋心生退意;将差点对玩家痛下杀手的记忆略作修改,是想利用傅承秋心中的正义感让傅承秋放弃。这些方法都不奏效,他只好谎称答应傅承秋的愿望,实则依旧是一场考验。
这个梦的主动权其实在傅承秋手上。傅承秋心里潜意识怎么想的,梦就会怎么发展。叶衔冬想看看,如果给傅承秋一个机会,傅承秋能否言行如一。
结果很显然,在梦中,傅承秋改变了叶衔冬的一生,并私心的让叶衔冬成为他从小到大的同学。至于那个死亡结局,也许是傅承秋内心不安的表现,也许是前世死亡的缩影。
无论如何,这场黄粱一梦,是叶衔冬满意的结果。而借着这一梦,叶衔冬也想明白了,在之前一次次副本中,他对傅承秋的手下留情、到后面无意的纵容,都是独一无二的,象征着有迹可循、潜藏已久的心意。
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他开始向往梦中那样简单又美好的人间。如果放弃原来的想法,和傅承秋重新转世去人间,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他不会再面对前世那种恶意、遭受那种痛苦,他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至于以前那些痛苦的过去,仇人都已经死绝,记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忘得一干二净吧。
沉疴随风而去,灵魂中传来无与伦比的轻松感。叶衔冬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他终于放过了自己。
傅承秋却突然惊慌失措地紧紧抱着叶衔冬:“你怎么了?”
叶衔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开始虚化。他感觉力量在一点点流失,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轻盈。
“鬼靠执念活着,没了执念,不就烟消云散了?”叶衔冬说。
“可是,可是你刚刚才答应我,你怎么能……”傅承秋的语气中流露出痛苦。
叶衔冬笑容收敛,抬头看着傅承秋:“谢谢你,但是,对不起,我没办法控制。”
“不……”傅承秋紧紧盯着他,眼神里有撕心裂肺的难过,“不可以……”
这是叶衔冬第一次看到傅承秋这样激烈的情绪,这样复杂的脸色。叶衔冬曾想过无数次傅承秋动容是什么样,然而无论是可怕的鬼怪,还是生命的威胁,傅承秋都永远是那幅风轻云淡的样子。
直到今天,傅承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叶衔冬如愿以偿看到傅承秋崩溃的表情,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叶衔冬在情绪方面向来迟钝,在刚才解脱的轻松感过后,心头却像决堤一样,涌入了各种纷杂的情感。
不舍、愧疚、遗憾……各种感情在他的心脏中挤得满满当当,在感受到傅承秋的难过之后,这些情感更是翻江倒海、无法平息。
“对不起……”叶衔冬无法想象他消失之后傅承秋会怎么办。是永远留在这里成为一个不得解脱的厉鬼,还是忘记一切重新生活?又或者,故意让自己副本失败被淘汰,从此迎来真正的死亡?
叶衔冬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已经可以透出身后的景象。他试图退开傅承秋的怀抱,傅承秋手又紧了紧,才挣扎着一点点松开。
叶衔冬退后两步,挥了挥手,地上长出一朵朵花。那些花都是木头雕成的,有的粗糙有的精致,在大地上扎根后,竟慢慢变得鲜活起来,从下往上,变成了真正的、五彩缤纷的花朵。
这片荒芜的土地,终于有花了。叶衔冬以前做不到这样直接创造生命,如今却莫名让这些木雕都有了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