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钢铁造船在后世看来是理所当然和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在19世纪早期,这却是一大创举,有数不清的困难需要克服。
比如前面提到的导航问题,比如李骁刚才说的生锈问题。前者经过乔治.艾里等人的努力算是可以克服(并没能完全解决,航行中必须不断修正)。而后者在1847年根本就没有解决之道。
原因来自两个方面,那个年月根本就没有堪用的防锈漆,以及造船原材料存在极大的缺陷。
先说防锈漆的问题。不要以为这简单,好像就是点油漆的事儿。但这其实涉及到了化学的方方面面,没有足够的化学工业基础根本搞不来的。至少在俄国是搞不来的。
比如李骁所知道的后世的舰用防锈漆,里面相当多化学成分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的,从零开始弄投资太大,需要搭建完整的产业链条,根本不现实。
李骁能够弄得也就是一些更早期的防锈产品,性能没有那么理想,价格可能很感人,而且……
“而且该种油漆毒性非常大,不光是对直接接触的人员,对海洋生物也有极大的影响……”
李骁不是环境圣母,但也不希望毒物横行于世,更不希望那些接触此种防锈漆的工人和士兵后半辈子都在痛苦中挣扎,所以该说的话得说前面,该做的防护也必须提醒。
只不过,他貌似有点多虑了,因为不管是拉扎列夫还是别林斯高晋根本就不在乎。倒不是这两位老将冷血无情,而是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种意识,对环境对人性都不会特别的关注,人们关注的是效果和效益。
能让数万英镑造价的船舶延长生命力比一辈子都赚不了一千英镑的人命更值得重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年代的人命真的很不值钱。李骁虽然不喜欢这种观念,但也无法立刻让这个时代的人做出改变。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跟后世的第三世界穷鬼蜀黍们毫不关心发展高污染工业或者回收发达国家剧毒垃圾会对自己的家园造成何种恶劣影响一样。当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人更关心吃饱饭的事儿,就是这么简单现实。
李骁其实也不是特别关心,他只是让自己的良心更好过一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冷血无情。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吃人的时代,想要活的更好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就像英国的工业革命会让羊吃人一样,更落后的俄国想要发展,也必然有各种吃人的运动,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无比血腥和暴戾的。
所以李骁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谈技术:“想要更好的防锈,造船材料的改变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据我所知,如今的铁造船舶更多的是应用熟铁?”
拉扎列夫疑惑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是有问题的,熟铁这玩意儿谁都知道,就是含碳量低于0.05%的铁,也可以叫纯铁。这玩意儿质地柔软延展性和塑性都很好。但是,这玩意儿太软了,其实并不是造船的好材料。
比如人类最早制造出来的铁器大部分都是熟铁的,比如古罗马的铁剑一般都是熟铁剑。讲心里话,那玩意儿作为兵器其实不太好用。因为太软了,砍人几刀可能就变形了,能在古籍中看到古罗马士兵拿熟铁剑一番拼杀之后就得用脚踩着剑身将其扳直的记载。
同样的,应用在造船上,熟铁作为结构部件也存在强度不足的问题,容易在重力和海浪的作用下发生形变。当然最主要是还很容易生锈。
按照皇家海军的记载,熟铁船壳的船舶如果保养不当,平均寿命会非常感人,往往不到十年就会变成一堆四处漏水的废铁。所以在1847年左右,批判铁造船舶其实在英国才是主流,甚至一度的英国人都停止了用熟铁造船,因为问题实在太多。
李骁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越过这个阶段,改用钢铁造船。钢跟铁本质上说只有碳元素含量上的差别,但物理性质相差万里。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