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与大夫的谈话, 都是避开贺兰的,唐回的说辞都是“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不想让你知道了担心”, 可是, 身体是她自己的,她会一点都不知道吗?况且,已经到了这地步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唐回和她。
还有深沉的夜一般的沉默。
许久, 半靠在床上的贺兰低声的开口:“阿真。”
唐回:“嗯。”
贺兰:“我是不是, 活不了多久了?”
唐回摇摇头,“不是, 你还能活很久。”
贺兰看着他,“你骗我。”
唐回:“我不骗你, 你忘了, 我告诉过你, 沈柏真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
贺兰于是点点头:“嗯,你说过,我相信你的。”
唐回苦苦的笑了。
贺兰却又说, “可是,我觉得我似乎不行了。我就像儿子娃的木偶娃娃, 看起来还是好的,可是,里面有一块木头已经腐朽了,阿真,我的身体, 从里面坏掉了……”
“不许胡说!”唐回猛地提高了声音:“不许胡说!你不许胡说!你好好地,只是生病了,吃了钱老的药,很快会好的!等一会儿,等一会儿阿姐就会把药端过来,你吃了就会好!”
贺兰仰着脸看着他,极平静:“如果不会好呢?”
唐回:“不可能!”
贺兰温温的笑了,“嗯,我吃,我相信你。”
“嗯。”唐回握紧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吃了就会好的。”
他近乎自言自语,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贺兰。
贺兰看他这般模样,忽的就想哭,“阿真,你知道吗?药很苦的,喝起来很痛苦。”
唐回将贺兰揽进怀里,低声道:“我知道,要不然,我和钱老商量一下,往里面多放一点干草?然后,让儿子出去给你买一点桂花糖,好不好?”
“好。”她说。
这天,贺兰就着儿子买来的桂花糖,喝下了药,又勉强吃了几口饭,就疲倦的入睡了。
唐回坐在床边。他不去吃饭,似乎已经感觉不到饥饿。
昏黄的灯光照在贺兰的脸上,照的她的脸有了点温暖的色调,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打下长长的阴影。
唐回伸出手,在她苍白的脸上轻轻的抚摸,小心翼翼的,生怕将她从浅眠中吵醒。她的眉头皱着,即使在梦里,应该也是疼痛的。
他轻轻的抚摸了两次,就收回了手,只敢在旁边看着。
“别离开我,好不好?”他低低的说出一句话,泪水顷刻间涌出,“别离开我,好吗?”
“我不能没有你,兰儿,你知道吗?我回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的原因,是你,你知道吗?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你能不能听见我的话?兰儿。我求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好吗?再坚持一段时间,等两个孩子再大一点儿,十五岁好吗?等他们十五岁的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喝药很苦,发病很痛,如果我能替你,我愿意再疼一百倍,可是兰儿,求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求你……”
…………
“阿爹,吃饭了!”儿子沈霖站在门口,叫他。
唐回站起来,小心的将床帘拉起,然后缓缓地走过去,父子二人消失在门口。
床帘里面,陷入熟睡的贺兰,眼角倏地滑下一滴泪。
钱老的药很有效果,这次突发的吐血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贺兰都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甚至可以说,她的状况在好转,头发还是大把大把的掉,饮食上却多了些,面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更重要的是,她的精神好了很多,昏迷的次数少了很多。
这个好消息让全家都非常的高兴。
钱老和他的伙伴们更是受到了极大地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