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张铁军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时间到了11月中旬,85年只剩一个多月了。
只见这小子一身骚包的翻毛皮夹克,套在枯柴似的身板上晃晃荡荡,往后梳的大背头不知抹了几瓶摩丝,趴在北风中纹丝不动,蛤蟆镜遮住半个脸,手里提着个黑色板砖,冲开门的关三打了个招呼,一摇一摆地进了院子。
今天天气不错,陈大河抱着儿子在花园里溜达,张铁军一过来就把小子抱了过去,一张大嘴直往脸上啃,“哎哟我的外甥哦,有没有想舅舅啊。”
快一岁的小小子还不会说话,呀呀地咧着嘴叫着,两只小胖爪子加两只小猪蹄就往舅舅脸上招呼,一下子把蛤蟆镜踢到地上,惹得张铁军哈哈大笑,连眼镜也懒得去捡。
陈大河伸伸手臂舒展一下筋骨,看着他笑道,“事情都办完啦?”
“那还用说,”张铁军看也不看他,不停地换姿势,生怕怀里好动的外甥掉下来,“公司全部关啦,一个没留。”
“哈?”陈大河诧异地瞪着他,“真关?”
上次自己还点醒了他,无非换张皮的事,他还能关停?这小子又耍什么花样?
张铁军扭头嘴一咧,“真关!”
随即话锋一转,“反正我的公司是真关了,别人怎么弄跟我没关系。”
见陈大河满脸的鄙视,张铁军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轻声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不管怎么改,这家经营批发市场和超市的贸易公司,还有那家车桥厂,都是在各个大院里挂了号的,你以为换个人就不知道啦?没找出黑手,就算带着手套也不放心,他既然敢弄第一次,就能整第二次,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我哪敢继续玩这个,还不如甩干净一了百了。”
这下轮到陈大河糊涂了,难道他真不干啦?抠了抠脑袋,顺便把他往凉亭引,“所以呢?不找出这个人,你就真不打算做生意啦?”
“那当然,”张铁军耸耸肩,一反手把外甥搭在肩上,跟着走到凉亭里坐下,先把板砖电话放下,随即拉开皮夹克把外甥裹上,才冷冷一笑,说道,“不过人已经找到了,七天!七天时间,我就把这人找了出来!你怎么都猜不到,那小子也是大院里的,不过低了两个档次,要不然俩月前就能逮住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爷来黑的。”
对这些人来说,要找投信的人不容易,但要找幕后黑手,反而简单许多,只要方向不错,也就是早晚的事,反正又不用证据,认准了往死里招呼就成。
之前张铁军是没想到竟然还真敢有人越级挑战,才让他钻了漏子,这回他舍了老本广撒网,果然没几天就逮到这条鱼。
也难怪那人后来还不消停一直寄信,无非是层次不够,收不到上面的小道消息,否则借他个胆也不敢再搬弄小聪明。
由此可见,有时候坏事的不一定的大对头,小杂鱼也可以的,何况这条鱼还不算小。
陈大河也没吭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人是找出来了,可我那点老本也全没啦,”张铁军也不见多高兴,摇头苦笑道,“没办法,谁叫出头的椽子先烂呢,放眼四九城里,还真没哪个大院子弟能有我这份身家,一年几千万的进项,能不招人眼红吗。
所以呢,那天回去之后,我也想通了,你说的对,一瓶酒分着喝才有意思,但我要是把这瓶酒全给他们呢?!”
这下陈大河笑了,“所以,你就把公司干脆送人,条件就是揪出黑手?”
“哼,”张铁军冷冷一笑,“平日里兄弟姐妹地叫着,还不是一群贪婪鬼,早先让他们帮忙,也就是应付了事,后来我把条件往那儿一摆,谁给我找出人来,公司就给谁,一个个跟特么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把全北金城折腾个底朝天,不过七天而已,都不用我动手,那小子直接就喂了鱼!”
“嗯?”陈大河目光凝视,“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