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一步踏入福宁殿中,就见到仁宗立在上首,身侧陈琳和吴庸两人一左一右拱手而立,身前陈安引路又引得很是急切。
要不是她看仁宗面上神情激动不已,行动间甚至有要上前来相迎的趋势,这阵势简直像是要摆个鸿门宴了。
然而就算是仁宗明确知道自己身中蛊虫,为了解毒之事,也不至于礼贤下士到这个地步吧?
叶燃心里虽然转过了十七八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露,同陈安近前,方行了半礼,便见仁宗满面春风地自上首走了下来,笑道:“御……请起!”
叶燃虽然纳闷他话里含糊过去的那个称呼到底是什么,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遂也不打那些冗长无用的官腔了,直截了当地道:“还请官家转身,让我看看颈后是否有黑线。”
仁宗倒也不问她为何要如此做,就转过了身,赫然只见他后颈处果然有一条隐隐约约的黑线,颜色比那绿萼身上的却是要浅得多,显然中蛊的时日远没有她长。
叶燃想了一想,便向仁宗的颈后缓缓伸出手去,她是故意不打招呼便如此做的,去势亦非常缓慢,足以给殿中其他三人足够的时间来出言或者出手阻挡。
她目光敏锐,只一扫便看出了三人不同的反应。
陈琳满脸慈祥(?)的笑容,似是丝毫不为之所动的样子,他家义子陈安则是先?;‘’看见了,吗,
面露惊容,人亦朝前踏了一步,像是要冲上来,却又立刻退了回去。
吴庸作为在场唯一身怀武功的内宦,却是先飞快地朝仁宗瞄了一眼,随后便垂手闭口不语了。
仁宗自己却半转过身来,含笑问道:“可是要查看朕的后颈?”
叶燃微微一怔,随即想到自己在来此的路上,同陈安提到绿萼颈后的黑线一事,果然仁宗耳目遍布宫中,对发生之事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这来自苗疆的蛊虫太过神秘莫测,又没有丝毫痕迹,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极其难以提防,大约庞妃父女也未必能成功。
她心中对仁宗这不动声色的本领倒是微微有些佩服,再者方才这一试也能试出来,至少在目前这个情况下,宫中之人对她都没有恶意。
那她才好放手施为了。
叶燃坦然点了点头,道:“还请官家将衣物褪至大椎穴处。”说着又看向吴庸,“官家不通武道,未必清楚穴位所在,吴大人可相助一二。”
吴庸大约是没想到还有自己什么事,微怔了一怔,便要上前帮忙,仁宗却朝他摇了摇头,道:“朕虽然不曾习武,但医正也曾教过些导引之术,大椎穴在何处……还是知道的。”
说着便自己将腰间玉带解松,又将外袍内衣的衣领一并扯松,朝后挪了挪,才示意叶燃上前来看。
叶燃见陈琳也笑吟吟地看着仁宗自己宽衣解带,并不上来帮忙操作,心里倒是有些奇怪这位从出生便在皇宫中的天子,竟然也会自己动手穿脱衣服的么?
她凝神往仁宗颈后看去,果然便见那一道黑线从大椎穴中而起,一路向上延伸,已隐隐要伸入发际了。
叶燃正自思忖着他身上这蛊虫该如何解去,却突然听到仁宗徐徐开口,问的却是,“朕听你方才说’武道’云云,难道武亦有道?”
彼时文贵武贱已成风气,和文官比起来,武职至少也要降三品看待。
所以若是按照正常官职而言,叶燃同包拯乃是同品,但哪怕不论实职究竟如何,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包拯才是上官。
叶燃来此间世界不过是做任务,并无凭一己之力扭转风气的打算,然而既然仁宗开御口动问,她总也得给个答案,遂回答道:“世间万物万理皆有道,走到尽头,不过是殊途同归。”
她原是随口应付一句,却不知道仁宗想到了什么,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就连叶燃伸指在他背上试探着按捺,也毫无抗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