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便是秦香莲。
陈世美被铡了之后,仁宗怜她孤儿寡母无所依靠,赐了纹银盘缠,依例原是该送她一家三口返乡的。
但叶燃和公孙先生商量之后,还是劝她留在了汴京城中。
一来归途遥远,恐生变数,二来怕陈世美尚的那位公主怀恨在心挟私报复。
汴京城中权贵众多,耳目也众多,有点风吹草动便能传遍上层圈子,一个和天子并不怎么亲近也不怎么受宠的公主反而不敢轻易出手。
若是回到秦香莲家乡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公主府只要派人送个信,本地一个小小的县吏随便找点由头,便足以破门灭家了。
秦香莲原本对叶燃就十分信服,再者她能拖着一双儿女千里迢迢到京城寻夫,本也是个极其坚韧的性子,如今陈世美已明正典刑,两下里恩怨俱消,那是不用提了,她也只盼儿女能有出息。
无论将来读书科考,还是学门手艺谋生,留在汴梁城显然都是最好的选择。
因而她果断用手头的银两在开封府的后街上租了间房子先安顿了下来——买是买不起的,任何时代京城的物价都是最贵的。
百两纹银看着数量是不少,但在汴京城中,再节省也不过能撑过一两年的花销。
秦香莲原是打算接些缝补浆洗的活儿来贴补家用的,倒是叶燃偶尔在尝过她的手艺后,却觉得颇合开封府这帮成天东跑西颠的壮劳力的口味。
在京中正儿八经开家食肆,要人手店面时间精力,秦香莲手头不宽裕,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暂时是不成的。
但若是旁人点菜,秦香莲在家中烧好,客人自取或是走两步送过来倒也两相便宜的事。
开封府中人怜她遭遇,敬她自强,再者秦香莲做家常菜的手艺也的确不错,售价亦是便宜,故而这些日子来大伙儿时常关照她生意,路俱都是跑熟了的。
叶大人既然说了要给大伙儿加菜,还是事先订好了的,当然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当下便有个机灵的年轻差役应了一声,拔腿往外跑去。
王头儿迟疑了一下,偷觑了一眼叶燃的脸色,觉得这位上官实在不像是能留下来同自己等人呼雉呵卢的人,但如果连意思意思的邀请都不请一下,是不是会被记上一笔账以后算呢?
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了起来。
他本来也不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人,只是今日目睹的那群混混的惨状实在让他有点胆寒,何况回来后才知今天一共有八拨人被这么送进了开封府的大牢。
算了算这八处彼此之间的距离,便对这位叶大人的武功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更不敢怠慢了。
好在叶燃并没有在此多加逗留的意思,又同他仔细问了两句那金老汉的事,便拱手道别离开了。
她走了没多久,那去提菜的年轻差役手中提着两个三层食盒,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喜孜孜地道:“叶大人可真够意思,秦娘子给咱们做了六个硬菜。”
众人重新坐下,热热闹闹地吃饭不提。
角落中一个名叫孙小五的衙差眼珠子转了转,凑到王头儿身边低声问道:“王头儿,这,这位叶大人是什么来头啊,前些日子不还是带着秦娘子来递状子的苦主,怎地转眼便成了咱们的上官,竟将展护卫都压了一头?”
顿了一顿,又干笑了两声,道:“便是高门大院的小娘子图个新鲜出来耍,怎地耍威风耍到咱们开封府里来了,包大人竟也容得下这等事?”
那王头儿挑挑拣拣,好容易选了一块色如胭脂的腌鹅脯肉,夹在筷子尖儿上,正要往嘴里送,听孙小五这么一问,当即面色一沉,“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了碗上,也不顾那块精挑细选出来的鹅肉被这一拍掉在桌上是何等的暴殄天物了,看着孙小五厉声道:“好好当你的差!上官之事也是我们能妄议的么!”
孙小五见他浑然不似往日那好说话笑呵呵的样,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