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醒来的时候在医院——森鸥外过去的私人诊所,两块雕花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光线柔和地洒进来,他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针头:“森先生。”
他的声音不如往日清亮,掺着一丝不自然的嘶哑,声带和喉管被胃酸灼烧后有种火辣辣的疼,安眠药吃多了需要洗胃,但太宰治尝试过的也不只是安眠药,早已对后遗症习以为常,倒是眼前这副情景确实许久不见,仔细算来,应该是从森鸥外接任首领开始。
穿着医生白大褂的男人转过身,神色平静,递了杯热水过去,太宰治摸了摸杯壁,端过来握在手里,慢慢啜着,等他放下杯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取走了那盏骨瓷茶杯,洗净,放入橱柜。
然后他坐到病床边上的那把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太宰治地像一条没有骨头的青花鱼一样滑进被窝,平淡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太宰君。”
“森先生,您还在这里呀。”
太宰治像是才发现森鸥外一样,惊奇地转过头:“今天您竟然有空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吗?”
他话锋一转:“还是您想和我谈一谈这次的事件。”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在森鸥外面前,他根本懒得做什么遮掩,扯出一个眼睛毫无高光的瘆人微笑:“中也还不知道他的小矮人朋友本来都活不下来呢。”
港口黑手党是个规矩森严的组织,奖罚分明,没用的部下就应该被处理掉,这次魏尔伦事件明面上让港口黑手党势力大幅缩水,珍贵的异能力者死了一百多个,资产损失和普通人员的伤亡,呈在纸面上的数字更是触目惊心。
事实上,若是单看结果,人形异能特异点魏尔伦成为了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中原中也从此对组织忠心耿耿,港口黑手党的行动在军警那方过了明路,更不用提国家间异能力机构之间的暗潮涌动——
无论怎么说,这次魏尔伦事件,都算圆满完成。
但除了极少数知道内幕的人以外,其他人只能看见呈现在表面上的结果,巨大的伤亡数字,异能力成员数量锐减,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太宰治亲自决策,他与眼下的局面有着无法回避的干系。
港口黑手党是个充斥着黑暗和鲜血的残酷组织,这种结果足以让太宰治在处刑室呆个三天三夜,只剩下一口气再被抬出来,根据他对森鸥外的了解,太宰治毫不怀疑森鸥外会让他经历上这么一遭。
所以太宰治决定痛快一点,干脆提前弄死自己。
想死实在太容易了。
吃掉一大把安眠药,顺着山路去黑诊所的路上可以因为意外死掉、药效提前发作可以从此一睡不醒、就算运气好,他能顺利得到急救,处于昏迷状态的人可不会反抗,如果森鸥外愿意,命令中止急救或者往他的血管里推一管巴比妥酸盐——
是死是活。
全凭森先生的意思。
他的态度是摆在这里了,想把他扔去拷问室肯定没门,但要是森鸥外愿意送他去死,他反而乐得高兴。
森鸥外的视线又低又沉,看不出情绪,却多了点陌生与隔阂,他看着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做派,但若是此时有第三个人,估计已经被这种危险的氛围震颤到毛骨悚然,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就像黏上去的一样,两个人就这样冷冰冰地沉默了一会。
半晌,森鸥外莞尔一笑。
“……你做的非常好,太宰君,我很高兴。”森鸥外泰然地说:“只是我很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让你甘心做一些多余的事。”
眼前这个人,的确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没错。
太宰治躺在柔软的羽绒被里,仿佛是很轻很轻的一团,脸色苍白,但比起他之前在急救室那会见到的好一点。
那时候太宰治处于昏迷状态,医用器具刺激着喉咙导致他不住地反胃呕吐,看着奄奄一息半死不活,他伸手摸了摸这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