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成婚后的第二天,圣上体恤,免去百里烨今日上朝,也不用带着黎童入宫敬茶。
理由是太后也体恤。
百里烨自小在宫中长大,深知这位太后的秉性,敬茶这种小事能晚一日便晚一日。
“碧雨,我昨夜怎么了?”还没跨进书房门槛,百里烨就开了口。
碧雨跟在身后半人距离,垂着头,恭恭敬敬:“回将军,昨夜确实没发生什么事,不过……”
“不过什么?”百里烨微微蹙眉,语气之中有些微不满。
碧雨险些跪下来,余光瞥见百里烨抬了手,他又站得笔直:“昨夜屋里确实传来些动静,夫人说是您酒多,不慎摔了。”
百里烨略略一思索,摸了摸已经没有那么酸疼的后脖子,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可她早上却说我睡相不好,你说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碧雨闭嘴不敢接话。
“赤衣?”百里烨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墙壁。
话音甫落,红衣女子自房檐之上落下,如一只火红的蝶,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在百里烨身后。
“今日夫人都去了哪儿?”
百里烨踏进书房,赤衣兀自站起跟在身后:“回将军,夫人出了新房,将整个后院绕了一圈,后来迷路了,不小心钻进了大夫人的院子,碰见了莱儿,同莱儿说了一些话,神情慌张地跑了,之后就回来了。”
百里烨眉头微蹙,欲拿起笔的手稍稍顿了顿,而后蘸了墨汁:“莱儿年纪还小,先放到乡下去教导几年,学学规矩。”
“属下明白。”赤衣点了一下头,足尖点地,窜门而出,只余书房内挂在墙边的帘子稍有晃动。
书房里,百里烨提笔挥墨,面上却无甚表情,抿着唇,拉出一条冷硬的弧线。
今日在府,他穿着随意,长发也只一根木簪子挽在脑后,以往带兵在外,都是铠甲在身,冰冷又沉重,血腥味似乎随时随地都绕在鼻前,除却大喜之时,甚少有这种放下一身负担的闲适机会。
但,别人作诗作画,都是一股子文人墨客的书香气息,安静又优雅,而百里烨却从头到脚都萦绕着一种叱咤杀伐的狠绝,碧雨站在屋里靠门的位置,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外挪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最后,静心责己这四个字,被百里烨写得满桌。
可一笔一捺,丝毫看不出何处静心,何处责己。
百里烨越看越来气,手中的狼毫笔稍一用力,应声而断,已经背靠门框的碧雨略略抖了抖,不敢说话。
“贺源那里有多少人了?”百里烨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碧雨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悬在了嗓子眼上。
“回将军,江湖中人约有五百,其余散兵约有一千。”
“还不够,让他接着练。”百里烨低头看着手里被折断的狼毫笔,指尖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断口,“你觉得这位新夫人如何?”
碧雨皱着眉头思索半晌,许久才答:“回将军,与传闻中有所不同,看着像个正常人。”
百里烨忽的笑了出来:“黎夫人当时为了她不嫁,可差点拿刀冲进宫里去,黎相却是什么也没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碧雨战战兢兢地摇头:“属下不知。只听闻,这位三小姐的脾气阴晴不定,时好时坏,黎相怕是……”
“怕是野心不比我小,黎相这些年越发懂得给自己留后路了。”
“夫妻两个倒也舍得这个宝贝女儿,精心演了一出戏给我看,让我无论如何都得护着他女儿周全。”
“若我举事成功,他女儿就是未来的皇后,他的丞相可以接着做,若我失败,他女儿是个傻子,头上还有个太后护着,也能保得一条命,你说是也不是?”
百里烨手下没轻没重,狼毫笔断口尖锐,无声无息地戳进了他的指尖,自那白纸上落下殷红一点。
碧雨咽了咽口水,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