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看不起你?嘲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以踩着我彰显你自己啊,可以体会把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什么都好,这不是你们这些庸才最喜欢做的事吗?”言天才讥讽道。
鹤酒卿眉睫不抬,平静道:“原来如此。”
他停笔,试着推衍了一下,又将运转不通的地方叉去,改出新的走向重新往前。
“你在做什么?”顾矜霄轻轻地问。
鹤酒卿唇边展开一点笑意:“我想试试,能不能研制出一整套阵法,这样只要一眼,就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前生善恶。若是遇到恶人,便可以知道,他究竟是事出有因,还是穷凶极恶。是罪不至死,还是罪该万死。”
少年说:“昨日翻到一本古籍,有位道长记录他入世历劫之事。江湖大侠快意恩仇,遇见恶人便一剑杀之后快,如此十年。一日遇到两个人,都言对方乃是大恶之人。他即便寻到破绽杀一人,然而却也无法肯定另一个便是无辜。被他所杀的人临死前问他,难道你就真的没有错杀过一个人吗?道长道心动摇,归来之后便作此记载。”
鹤酒卿思索道:“快意恩仇惩恶扬善,固然畅快极好。然而若只是一味的杀了便是,如何能保证,当真没有错漏?这套阵法若成了,便如一面天道之镜,照见每个人的心,是善是恶,该生该死,皆由他们自己的言行判定。”
顾矜霄想起三百年后第一次初遇,是在一个破道观里。
他在入定,有个人扯了顾相知的腰带。神龙和他站在废墟门口,听到鹤酒卿在里面说不方便进来,误以为是他做的。
音波将那仅剩的断墙击毁,尘埃却安安静静不起微毫,叫人一眼就看到里面那神仙一样的白衣公子。
当时的鹤酒卿脱了那仙风道骨的外套,披在顾相知身上,他只身抱着一柄白玉桃花枝一样的剑。
长身玉立,背挺得笔直却无傲气,玉带勾勒腰细腿长,脖颈的线条修长柔韧,如同经年温养的名瓷古玉。
清俊的脸上带着薄暖浅笑,白纱蒙了眼,神秘又雅致。
一眼望去,比起不染红尘的仙人,更像几代世家培养出的芝兰玉树的公子名侠。
顾矜霄看见第一眼,就再也不能忘。
当时神龙在旁边捧着尾巴夸赞,说那采花贼死于正面一剑,说明这满身仙气的小哥哥何等光风霁月,杀个采花贼都堂堂正正不偷袭。
然而顾矜霄看一眼就觉得,那采花贼更像是死于他自己的剑。
鹤酒卿手中的白玉剑,分明从未沾染一滴血。
那人满身纯粹的气蕴,又何曾有过一丝血煞?
现在他才知道了,为何会这样。
十六岁的鹤酒卿问他:“这阵法做成一柄剑如何?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顾矜霄怔怔地看着,就是这柄剑,未来贯穿了这剔透无暇的琉璃心……
那自觉命途多舛,遭世人毁谤的言天才,见鹤酒卿不理睬他,反而自顾自说着什么。
言天才好奇走过来看:“就叫照影吧。如果你真的能研制出来,我倒是也想看看,这照见的人心之下的阴影,是个什么鬼东西。”
鹤酒卿从容说道:“这非一朝一夕之事,至少需要耗时三年。”
对方嗤笑:“说得好像只要时间足够,一定能制造出来。这样天方夜谭的东西,若是真的成了,简直如同昊天之剑,持剑之人足可做天道之主了。”
鹤酒卿平静道:“这剑只能审判一人此前善恶生死,做不到衡量天下众生之因果。若要达到后者,我现在所学远远不够。”
言天才惊愕,他自然看出来少年的平和淡然,是真的在考虑如何达成,而不是一句妄语。
再一看,那纸上符咒初看浅淡,随着枝蔓越多,竟是错综复杂,几欲看得他神魂错乱。
“这怎么可能?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