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君侯的证词, 虽然不能直接证明微生浩然无辜。但若是他的话属实,微生浩然行凶的动机便有些存疑了。
既然他假扮淼千水乃是得了官家首肯, 在一种范围内算众人皆知,何必再画蛇添足杀淼千水?
临安府尹当堂喝令, 命人去地牢提审微生浩然,来此问询。
这件大案,天下人的耳目时刻都注意着, 自然无论如何, 都不能有一丝疏忽模糊之处。
但这对他有利的证词, 却被微生浩然四两拨千斤搁置不理。
微生浩然一身囚衣,依旧不减清高倨傲之色, 脸上挂着几许似嘲非冷, 意味不明的笑意,挑眉眯眼,凉薄闲适地说:“沐君侯这是听了在下的吹嘘被误导了,在下此前只是在老师不便行走的时候,偶尔替老师做做喉舌, 何德何能做太子之师?正是因为十年来, 偶尔狐假虎威了几次,便想若是没了老师,自己便能取而代之。一时按捺不住心中恶念, 这才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沐君侯眉头紧皱, 事情极为不对劲, 微生浩然为何这么说?
堂上的临安府尹, 表情威严冷静,不偏不倚,问道:“微生浩然,一般犯人为求生路,极力为自己开脱罪责,你却为何反其道而行之?可是有人威胁于你,可是有人私下刑讯逼供?”
微生浩然的身上毫无外伤,身形虽然清癯瘦削,却一派闲适轻松,看得堂外围观的百姓牙痒痒,哪里有半分阶下囚的样子?更何来的威胁刑讯?
所幸,他自己似乎也知道,拱手一礼,狐狸眼微敛,脸上挂着的微带嘲弄讥诮的笑意,水洗一般淡去。虽然那副似有若无的闲适仍旧招人恨,好歹态度端正了些许。
微生浩然声音平正:“并无任何人威胁,也没有任何刑讯。大人青天在世,生怕冤枉了一个坏人,每日里关怀备至,又怎会刑讯逼供有功名之人?这临安大牢乃是风水极佳之地,在下小住几日,忽而被感化顿悟,深感自己罪孽深重,辜负师长教诲,有负友人信重。惭愧之至,理当接受任何惩罚。不敢再错上加错,自然有一说一。”
临安府尹肃慎谨然:“你所言皆为真心?”
微生浩然平静道:“字字属实。”
“既然如此,来人,将微生浩然签字画押,打入死牢。”
在堂外山呼海啸的声讨谩骂声中,微生浩然回头,看了一眼神情忧虑坚信,若有所思的沐君侯。他露出一丝淡淡的轻松的笑容,什么也没有说,跟着押解之人走了。
……
就算微生浩然亲口承认,此案看上去也证据确凿,没有任何疏漏之处,沐君侯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微生虽然是个不着调的人,平素也爱装模作样,端着老圣贤的架子,但若说他为名利杀师,我绝对不信。”
顾矜霄一行人,住在西湖别院。
秋来八月,满陇桂雨芬香馥郁,满世界的香味熏得顾矜霄眉宇微锁,染了几分恹恹郁色,眉眼那种杀伐凌厉的阴翳煞气,反倒似被消弭了。
鹤酒卿无法,便酿了一种轻淡的薄酒,整日里熏煮。酒香中和了桂花侵略压倒性的香味,变得清冽甘甜,才勉强叫顾矜霄脸色好了些。
听了沐君侯心事重重的话,鹤酒卿白纱蒙眼的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隐着一缕洞彻天机的神秘。
沐君侯不由问道:“鹤先生可是知道什么?”
鹤酒卿淡淡一笑,清越的声音听来如禅意:“微生浩然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比很多人都善于洞察人心幽微。这样的人若是决心做一件事,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身为他的朋友,最好不要擅自进入他的棋局之中。”
沐君侯喉咙一动,饮尽杯中之酒,眼神坚毅,毫无动摇,低声道:“我知道他自小聪明,但他若是真能看穿人心,怎么算不到我不会袖手旁观?”
鹤酒卿微微怔然,缓缓笑了:“因为于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