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水云浩渺,万丈高台拔地而起,屹立于群墙簇拥中,犹如北方的定海?针。净霖于风中眺望少顷,侧身给饥民让路。
城中已经涌满饥民,道路两侧横卧着面黄肌瘦的尸身。沿途不好?走?,许多尸体腹部鼓胀,已经到了拾土而食的地步。老弱病残撑着墙壁蹒跚而行,各个佝偻蜷身,连发间?的虱子也捉食的干净,饿到看人眼红。
净霖从乾坤袖中放出了小?鬼,他牵着净霖的衣,步步紧随。净霖摸向袖中,却什么也没拿出来。
“戏本里说的人间?炼狱,便是这样。饿死鬼满街跑,中渡已是黄泉界。”小?鬼拭着泪,“大家都要死啦。”
净霖不做声。他的眼能?看尽世间?苦,他的剑能?斩尽天下魔,但?他对此也无可奈何。血海浪涛侵覆了万里土地,盖住了中渡生灵的口粮,逼得所有人越簇越挤,如今退无可退,已经到了绝地。
九天门?救不了,“肝胆”便是妄谈。
净霖看向周围,这一众行尸走?肉都盯着他,眼?令人不寒而栗。死人活人盯着他的白袍与银冠,盯得小?鬼都躲去了净霖背后。净霖脚底沾了黏液,他垂眸一看,竟然是血。
脏石板的缝隙里淌着腥臭的污血,沿街伏地的人呕吐不止,酸水冒着股向外涌。腹部涨得发肿,四肢都似如泡开,顶得露出来的肌肤发紫发红。这高墙之下累叠着尸体,却不见野狗与蝇虫。净霖迈出几步,再次确认,此处没有孩童,像是被刻意清除一般,甚至连尸体也没有。
孩子呢?
一位老妇忽然撞在净霖身上,发疯般的撕打。她蓬首垢面,瘸着条腿,捉着净霖一臂,尖声喊:“我儿?何在?我儿?何在!你将?他带去了何处?你将?他还于我!”
净霖纹丝不动,这老妇面目狰狞,愤而撕扯着净霖的衣袖,哭道:“这身白衣!你们这身白衣……九天门?!你将?他……”她滑身跪倒,哭喊着,“还给我!”
“你儿?子。”净霖喉间?发涩,“你儿?子在九天门?吗。”
“你将?他带走?。”老妇疯声扒着净霖的袖,紧紧攥着,“你们将?他带走?!你说给他饭
吃,可我不信!你们便明?抢!”她指尖积垢,指甲剥得污红,在净霖袖口攥出条条漆痕,“人在哪里?!你还于我!”
她疯癫狂声,哀嚎穿破阴沉的天,扎在人间?炼狱的景象里分外刺耳。乌压压的云滚在苍穹,随着哭喊炸在耳际,四下蜡黄无?的脸形如泥塑木雕。
净霖却似如看见了豁口,他紧声问:“谁带走?的他?此地的守备?”
老妇浑浑噩噩,她哆嗦着手指点着净霖:“是你!是你!”
净霖被老妇推搡着,他定定地握着人,霍然回?身。
弟子方送走?黎嵘,正坐在阶下打牙祭。三五成群,围着一只鸡垂涎三尺。他们还不到辟谷之时,口粮赈出去,如今也过得紧巴。这鸡还是黎嵘打九天门?里出来时,后边追赶而来的随从捎带的东西。
净霖一跨入门?内,弟子们登时“哗啦”地站起身。那鸡烘在火上烤得发焦,油水滴得他们喉结随声滑动,却无人敢动。
“君、君上。”为首机灵的那个赶忙跑近,“您这是……”
“北线的孩子都去了何处?”净霖开门?见山。
“孩子?”弟子面面相觑,“上月门?里下的令,说冬日将?至,苍帝不安分,便将?稚儿?聚集送往门?内了啊!”
“谁传的令?”净霖问。
“八公子。”弟子心里不安生,忐忑道,“这命令来的莫名!虽早些时候听?说了南边在筹办,但?门?里就那么些地方,孩子集多了也没处放!我们这头一直以为早办完了,谁知八公子接了令,报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要人,做不得假。门?里几次三番来信,催得急,八公子不叫我等插手,特在饥民里边差选了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