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不日后下山,因为白袍银冠的打?扮太过招摇,所以他褪了白袍,换作青绦常服。将剑隐于身,并?且弃冠系发,除了那面容不改,已与寻常修行之人并?无不同。
黎嵘与云生将净霖送至山脚,在山脚亭畔又给了他一只匣子。净霖打?开来看,见匣中整齐码列着六个小瓷瓶。
“此?乃父亲院中自调的丸子,依着你的口味,净是些豆腐味。”黎嵘见净霖神色不佳,便赶忙说,“知道你一贯自修,不肯借助这些灵丹,但这皆是父亲的一片心意,不可推辞。”
云生在侧笑道:“小时候常要着吃,大了还嫌弃上?了。带着吧,父亲爱重你,多半是怕你渡境之时遇着什么变故,拣六瓶给你养气固本?。你要知道,连大哥那边也只敢紧着一瓶吃。”
“我独修剑道,亦为心道,借助外物反易生魔。虽知父亲爱重,却也不敢多用。”净霖拣出一瓶,又将匣子推给他俩人,说,“兄长?们在家闭关皆需此?物,便替我用了罢。”
说罢净霖稍抬手,言简意赅:“我便去了。”
黎嵘和云生一齐回?礼,目送净霖消失于晨雾间。
黎嵘摇了摇瓷瓶,叹道:“这么多,你我也用不完。偏生金贵难得,扔也扔不掉,这可如?何是好??”
云生一拍臂,说:“恰好?昨夜听澜海说他近来不大得劲,总觉得身神疲怠,不如?送他一瓶。你我各分一瓶,最后剩下的,就给清遥做糖豆吃罢。”
九天君院中设有灵通堂,素来以炼丹为名。这九天丹便是助长?修为、净污化?邪的好?物,他们兄弟自入门起便月月在食用。待到修为小成,灵海已固以后,君父便会克制丹量,叫他们自行精进?。此?物虽然大补,却不能多食,能嚼豆似的吃着玩的,只有清遥与东君可以。东君乃邪魔归顺,暂且不提,清遥却是体质难得,为防邪祟,须得天天食用。
两人当下一拍即合,归于山中。
净霖南行时不曾乘船,而是策马沿江而行。九天门在南边广设司站接应门人,净霖便在沿途各地的司站中歇脚。
傍晚时分,净霖在街上?的面摊铺子坐了,要了两份面,一碗
加青菜,一碗加豆腐。他拣了筷用面,面才吃了一半,听得背后有人“笃、笃”地敲着木棍走过来,打?他桌边一杵,张嘴就是一句:“这位公子,见你眉眼带俏,面里透红,近来要走那桃花运啊!”
净霖吃面不答,这人偏俯身凑过来,一顿嗅,嘴里说着:“我也饿得紧,看在我为你算一算的面儿上?,这碗面就赏我了呗?”
净霖见他是个睁眼瞎,眸子混浊晦暗,怕是瞧不清东西。又见他胡子拉碴,肩挂着一脏褂,脚蹬着一双露趾青布鞋,手里还拽着一根虫啃过的朽木。稍微闻一闻,便能嗅得着一股咸菜混槽水的恶臭。这便罢了,他动作间那虱子就紧着蹦跳。
食客各个反倒胃口,争先恐后地起身离座。摊主不依,几步跑来啐着这要饭似的算卦人。
“赶紧麻溜的滚!”摊主抽着毛巾,“来这儿撒什么野?谁这档里没留神,尿出你这等?碍眼的阿物儿!”
算卦的脚下灵巧一晃,让摊主次次抽了个空。他抄手回?拈,对?着摊主吹了吹指间的金珠,摇在眼前显摆。
“见着了?”他说,“爷爷是个下三滥的阿物儿,你这儿孙子又算什么东西。别杵着当柱,滚一边去候着。爷爷要跟这公子哥玩儿。”
说罢算褂的便踩着一只脚坐净霖对?面,挠着虱子说:“连口面都不给,你这小气鬼!”
净霖推了没动的那碗给他,他用筷沿着碗边敲得叮当乱响,吵道:“不要!谁稀罕一碗面,要的是你吃的那碗!”
净霖说:“算卦的还稀罕剩饭。”
“那得看是谁的。”算卦的撑着瞎眼,探手去捉净霖的手,“见你生得好?,便只稀罕你的。”
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