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神色和煦慈祥,却眉宇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愁绪,欲言又止。
沈筠曦顿住脚步,屏退了院中的丫鬟,立在沈父跟前轻声问沈父:“爹爹,怎么了?”
沈父犹豫一瞬,慢慢开口:“前两日雨大天寒,今日骤然升温,怕你贪凉,爹爹来看看。”
“爹爹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筠曦眸色温柔,点了点身上的刻丝翠蔓芙蓉广袖双丝罩衫,朝沈父柔声道:
“昨夜冷,我还盖了两床蚕丝被,燃了炭盆,今日暖,我也穿了一件罩衫,爹莫担心。”
沈父点了点头。
院中一时寂静,只余下黄鹂鸟清脆婉转的啼啭。
“爹爹,有事您直说即可。”见沈父眉心高高隆起,沈筠曦自下而上凝望沈父,轻声道。
“你……”沈父抿了抿唇,看了眼因风晃荡的珠帘,沉吟片刻,道:
“三日了,太子殿下还在府外,好像起了高热,曦曦要不要去看看?”
沈筠曦指尖一颤,她握拳,细密而卷翘如扇子的眉睫颤了一下,脑海里又响起萧钧煜低磁悦耳的“曦曦,孤心悦于你。”
沈筠曦曾一直介怀前世,萧钧煜直至她死,都没有亲口对她说过一句喜欢,好似两个人的相处只有她一个人在强求和自欺欺人。
她死后,萧钧煜做得再多,沈筠曦也看不见,就像听话本的故事,没有实感。
而原来,克己复礼、清冷若雪的太子殿下其实,也同她一般,笨拙为她准备礼物,也曾亲口对她说过喜欢。
昨日,心里压了两世的憋闷、委屈和意难平消散了几分消失,一直似蹙非蹙的罥烟眉微微舒展,沈筠曦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此时,沈筠曦抬眸,深深吸一口起,眉睫轻颤,却是对沈父道:
“不了,破镜难圆,爹爹劝太子殿下回宫吧。”
前世,萧钧煜与她扯平了,沈筠曦虽然释怀,也不想再同萧钧煜纠葛了。
沈父低低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沈筠曦目送沈父,抿了抿唇,情不自禁朝大门的方向瞟了眼,她自己都没发觉,她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担忧。
“老爷,老爷!不好了,太子殿下在府门口晕倒了!”
门房的小七气喘吁吁跑过来,边喊边叫,看见沈父时急急停步,差点同沈父撞在一起。
“快将太子殿下扶入客房,快去请太医。”
沈父面如沉水,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同时沉声下着几条命令。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国之储君,若真是在他府前出了事,是有嘴说不清。
沈父步子急速,衣袂翩飞,小七等人急急慌慌,压根没人发现,廊庑下的沈筠曦失手掐断了一朵倒挂金钟,提着裙角小步急追。
沈筠曦一直追到了圆月门。
圆月门外,青石板道一尘不染,空空荡荡,早没了沈父的身影。
沈筠曦蓦得停下了脚步,怔怔望着手中的舞姿翩跹的倒挂金钟花朵。
……
沈父,正院,东厢房。
沈父围在床榻前,目不转睛看李院首为萧钧煜号脉,等李院首提笔写方子,沈父咽了咽喉结,小心翼翼问:
“李院首,太子殿下可有大碍?”
沈父瞄了眼床榻上面无血色、唇瓣干燥起皮的萧钧煜,心中一时有些惴惴。
李院首叹气了口气,摇了摇头,气呼呼道:
“全看太子殿下自己,想活,死不了;想死,也活不成。”
李院首听说萧钧煜滂沱大雨立在沈府外,不吃不喝,也来劝过萧钧煜,劝不住,自己反而住进了沈府的客房,以防万一。
床榻上,萧钧煜俊美无俦的面颊惨白如纸,却眉头紧蹙,嘴里呢喃着什么。
室内静悄无声,众人屏息凝神,细细倾听,眸中闪过错愕又有几分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