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全是乱糟糟的,有好多好多的声音涌了过来,像是迎面而来的海浪,我努力睁开眼睛,我身边围了好多人,但我一个也看不清,他们的五官和皮肤融为一体,皮肤在暗淡的灯光下黑黢黢的,像是一群影子映射出的人形。
“不要靠得那么近!”不知道是谁在大喊着,“给她呼吸的空间,走开一点!”
恍惚中,我被什么人抬了起来,然后又被放下——是急救台,我很熟悉这个,有人给我扣上了吸氧面罩,还有人将我的胳膊掰直,从静脉上抽血,消毒棉涂在肘窝上传来清凉的感觉,记忆中刺鼻的气味忽然变得柔和,让我萌生睡意。
“她的脚在抽搐!”一个声音咆哮道。
“那就想办法固定住她!”另一个声音咆哮了回去,好像他们在隔着很远的距离互相吼叫,“她的心率……见鬼的,给我除颤器!快点,除颤器!”
他们听起来很焦急,所有人都很焦急,救护车的鸣笛声像是在催命,我不用睁开眼睛就能感受到那种氛围,简直是兵荒马乱,这里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没什么紧张感。
我直挺挺地躺在急救台上,感受着电流脉冲击穿胸口地感觉,当第三下时,我听到一个人发出了尖叫,她离我很近,但声音就像隔着水,咕噜咕噜地非常模糊。
放松,女士……我很想这么告诉她,或许我们可以放平心态(当然不是指像我一样躺平),然后放一首充满岁月感的美国乡村音乐,整出一点《宿醉》的氛围,只是我不喜欢EltonJohn,来一首ShaniaTwain的《YoueStillTheOne》吧。
然后……然后她会很好奇我从哪儿听到这首歌的,因为它真的很老了,而我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鬼……再然后,我会和她聊起我第一次看演唱live的经历,那时我最崇拜的英雄就站在台上,抱着她的吉他,她开口时全场是多么安静啊,人们忘记了生活中最糟糕的部分,只是沉浸在她的歌声中……
你知道吗?我很想她,还很想夜眼先生,想念百万先生、泡泡小姐、八百万小姐、上鸣先生、轰先生……很多很多人,甚至是臭着脸的爆豪先生。
我大概也会想念绘谷……但只有一小会儿,因为他又矮又逊,只是一个卖弄美色的花瓶角色,我才不会很想他,只会在想念海兔小姐时顺便捎上他,像是在老奶奶的糖果店里买东西时附赠的粗零食一样。
还有建御,我很想对他说声对不起,又很想骂他一顿,我还有点好奇他把作业本留在病房之后是怎么完成那天的作业的。
爸爸和妈妈……抱歉,我很努力地试着去想念他们,但我确实不是很想念他们。
鸣笛声停了下来,我感觉到身下的急救台在移动,又有很多人围了过来。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医院的味道,唤醒了我的一些本能,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终于彻底暗了下来,抱着吉他的女孩不再唱歌了,只剩下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各种仪器冰冷的滴滴声。
死亡的腥腐味再一次缠住了我。
“真理?真理!看着我,看着我真理!”
那个声音唤醒了我,我睁开眼睛,火焰在视野里燃烧,我的太阳正泣不成声,融化后炙热的液体滴在我的手上,这让我非常、非常难过……
“我很冷……”我嚅嗫着,朦胧的泪光让她看起来离我很远,这让我萌生出一丝恐惧——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那么久之后,这种感觉终于姗姗来迟了,“海兔小姐,我好冷,但是……又很烫……”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捋开我的额发,亲吻我的手背,火辣辣的,像是烧红的烙铁印在身上的烫痕,“不要闭上眼睛,看着我,真理,看着我……”
“我很困……”
“不要睡!别睡,真理……”
“我很冷……”
“别担心,不会再冷的,我在这里,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