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有人跟产屋敷耀哉说什么有个自称先知的神棍来访,这位鬼杀队当主是不信的。
不能怪他的思虑深重,以诅咒病弱之躯统领支撑着偌大的鬼杀队,如果再不谨慎小心一点,早就被无处不在的鬼给暗杀掉了。
但在随着那位客人如同在后花园闲逛那样,没有被任何人提示的前提下就避开了各种各样的隐藏机关和陷阱,还和那些头一回见面的人谈笑风生,无论是鬼杀队的“柱”还是最普通的下属员工,她准确地叫出了几乎整个驻地的人员名字以及家长里短,轻松愉快得就好像回了自家一样……倒是她带来的小跟班跟一头兴奋的小野猪那样满地乱跑,最后被一个机关绳索给吊在树上下不来。
产屋敷终于对这个客人感兴趣了。
他不顾其他人的劝谏,执意与客人见上一面。
“来者潜入山谷之中接近驻地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杀意,面对我们的人马又摆出了束手就擒的和平架势……”产屋敷耀哉整理了一下衣襟,肃然道,“对方一人病弱,一人年幼,尚且有胆气做到这一步。我们鬼杀队又岂能畏惧不前呢?”
当见到竹取澈的第一眼时,产屋敷耀哉心中就生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熟悉与明悟感。
“椎名……”他下意识地叫道,旋即旁边陪同的妻子天音夫人和悲鸣屿行冥都不禁露出了略微诧异的表情。
要知道,在这个风气相对保守的大正年代,双方初次见面便直呼对方名字是极度无礼的行为。纵使长辈称呼晚辈,通常也会加个尾缀,比如“某某君”或者“某某桑”之类的。
那么产屋敷耀哉是这么不知礼节,见面就瞎喊人名字的无礼之徒吗?
绝对不是。
之所以会这样犯错,想必原因大家都清楚——这个四周目的鬼杀队主公,恐怕同样继承了上个周目的亲切与好感度。
被年轻主公这样温柔亲切的声音这样呼唤,竹取澈愣了一下,把险些脱口而出的“主公大人”给咽回肚子里,脸上露出了客客气气、好像真的头一回见面的笑容。
但她说的是:“耀哉大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得了,这两人棋逢对手啊。
在旁边烹茶的天音夫人默默地与悲鸣屿行冥交换了一个眼神(盲僧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略微地点点头),都没有贸然开口打断他们的谈话。
产屋敷耀哉颇感兴趣地看着她,此时他脸上诅咒的伤痕尚未蔓延到眼睛,因此如今的年轻人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失明,“椎名,你我真是初次见面吗?”
“耀哉大人,在此世,我们当然是初次见面。”竹取澈笑了笑,“但在他世就未必了。”
别怪她把话说得含含糊糊的,她怕说得太直白把人家吓坏。
“原来如此。”产屋敷露出了十分相信她的神态,不得不说此举不管演技真假,让人感觉都很舒服,“我就说为何椎名看起来特别面熟。”
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么,椎名不惜奔波的找到在下,想必有要事相谈吧?”
“正是,我今日只为一事而来。”
“所谓何事?”
“杀鬼。”
“…………”
产屋敷耀哉注视了她足足快半分钟,倏然微笑起来,拍了拍手,示意夫人为客人上茶,“此事甚好!可否细说一二?”
产屋敷家族的家主历代都是同时身受诅咒与神眷之人——鬼王的罪孽为家族施加了天下的恶念,侍奉神明的神官血脉在体内翻滚沸腾——千百年来,在这份双重矛盾的灵感折磨下,他们拥有了某种类似“未来视”、“第六感”的特质。
就在刚才一瞬间,产屋敷耀哉似乎“看见”了某些特别的预示画面。
一轮怪异的黑色烈日高举当空,它所绽放出来的光芒,虽然不及白日的烈阳那样耀眼夺目,然而纵使如此,那也是……能够将夜色下众多恶鬼所荡平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