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的病情不会对外披露,尤其是因风疾引发的视觉压迫,或许两京的高官还略知一二,兖州的这些富户却不会知道。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只要付出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的一笔金钱,就能将自家的子弟送到天子御前露面,还是以装备齐整、仪容出众的方式出现在御前,焉知不能得到陛下的青眼,自此飞黄腾达!
若让这些人去考科举,那可真是有些为难他们,但若让他们以这等方式出头,他们还真觉得自己能办到。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李清月的这话说来有些不好听,却是个事实。
既然他们只能站在奉宸卫的仪仗之外,围观天子东巡泰山的队伍之前,李治大概率看不见这些迫切想要表现的人。
他能看到的,不过是一片模糊晃动的身影而已。
这样的人,和背景板有什么区别呢?
“要我说,这些人还是不懂得变通,八百仪仗之中的一个,能被天子选中的机会何其渺茫,现在还有着这样现实的阻碍。他们若是直接将家中女郎送到我身边来,说不定还真能有冒头的机会。”
贾敦实扶额:“……公主。”
她这些话,当着他的面来说,是不是多少有点太过相信他了!
他名字是叫“敦实”不错,但既是置身官场,便不可能真只是个纯然敦厚老实之人,要不然,这些兖州富户在找上门来的时候,也不会为他的表现所蒙蔽,全然未觉这个仪仗队伍选拔之中的蹊跷,相继跳下坑来。
光只今日就有三十家找上门来的,过几日消息传开,还不知会有多少,但就算如此,他也并未觉得这诓骗之事会令他遇到多少麻烦。
倒是安定公主这番一听之下便觉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让他感觉到了一阵深重的负担。
他竟自公主的话中听出了对陛下的不敬,或者说……是将他当做己方优势条件的利用。
偏偏,在这张异常年轻的面容上写满了坦荡之色,仿佛她方才所说,不过是出于一个合格的政客对于时局的权衡而已。所以在能够达成目的的情况下,就算是当朝天子,也不过是她可以用来借势的工具而已。
仅此而已。
更何况,比起对于官道侵占田地给出“合适年限”赔偿的上级,安定公主所为更已是在另一个层次了。
这番思虑之下,他本还想说出的话,竟是被卡在了喉咙口,终究没能说出来。
“随后若是有人找来,就劳驾贾长史千万莫要厚此薄彼,继续将人给接待下来了。我想……”
李清月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我想这样一来,自洛阳往泰山沿途的百姓该当能拿到足够的补偿了。”
既是要将功绩告慰苍天,也不当在民间还有怨言。
贾敦实找回了声音:“不错,沿途百姓必会因此对公主心存感激。”
李清月抬手,“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还
得去看着点刘博士那边的情况,既然贾长史这边已步入正轨,我就先不多过问了。”
她说话间已重新往营帐外走了出去,翻身跳上了早已被随从牵来的青海骢。
只是在刚要拨马出营的时候,她又回转了两步,折返到了贾敦实的身边,“对了,贾长史的烦心事既已解决,我想你应当不必夜不安寝了吧?”
贾敦实神情一怔。
李清月漫不经心地丢下了最后一番话:“希望我今日自营外回来的时候,莫要见到贾长史还在挑灯夜读了。这泰山封禅之后,您还是要回东都担负重任的。”
话音刚落,她所骑乘的那匹神骏宝马便已疾驰而出,在须臾间穿过了营门,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过了好一会儿,贾敦实才收回了神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但当他的佐吏再看到他的时候,却觉他的脚步轻快,分明没什么正在担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