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看他的第一眼,就说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然,过刚易折。
顾星斋以为,这是劝自己莫要争强好胜。
于是他开始修身养性,少说多做,刻苦练功,但师父却摇摇头,说他还没有理解透彻。这个“刚”并不只指做事的方式,还有他的性格——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样的人,总会活得太累。
但在这一点上,顾星斋并不认同师父的话。
在他看来,敢爱敢恨并不是件坏事。自父亲去世后,他更是绝了想要成家的念头,准备就这么带着师弟们浪迹江湖,重振师门,百年之后膝下无人也没关系,反正师弟们总会娶妻生子,不愁到时候没人给他养老送终。
可他一切的计划,都被那只叫林小冬的妖魅打乱了。
起初,顾星斋怀疑他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对他多加防备,时刻盯视,但青年就像是没感觉一样,仍旧照常过他的日子。每日出出义诊、逛逛戏园,偶尔再去镇上集市采买些新鲜玩意儿回来折腾,生活倒是十分丰富多彩。
然而,就和是其他清榭镇上的居民一样,顾星斋发现,自己的目光渐渐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即使他狼狈地想要远离,那道穿着旗袍的窈窕身影,也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青年笑起来那眉眼弯弯的样子,那在阳光下藕白的纤细手臂,那凝视自己时专注而深情的眼神——不可否认,对于这一切,顾星斋是感到愉悦的。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美人,被富商捧上天的江南名妓甚至曾亲自邀约他上画舫一叙,但无论是多么美的容貌、多么甜的歌声,这些在顾星斋看来,都不过过眼云烟而已。
林小冬和她们都不一样。
青年放肆、大胆,敢挑衅他的权威,又不吝于表达自己的爱慕,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在刀锋上跳舞,永远有无穷的乐趣。以致于当顾星斋发现他其实是个男子时,内心完全没有被欺骗冒犯到的不悦,反而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地逗弄他一番。
当然,结果就是他不仅因为那滴眼泪输得一败涂地,还差点儿被青年横刀自刎的模样吓得魂飞天外,从此再也不敢生起半分玩笑的念头。
好处自然也有:他终于过了心里那道坎,确认了林小冬与自己是两情相悦。
接下来,他在清榭镇上度过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每当顾星斋搂上青年的腰肢,脑子里总会冒出“怎么这么细”的念头,仿佛一折就断。他心甘情愿地给林小冬剥螃蟹,带着他一起坐船游湖,一起去集市采买——虽然是林小冬在前面买,他在后面拎包,但光是看着青年的背影,他就觉得甘之若饴。
偶尔,顾星斋会想起母亲,因为她走得太早,女人的模样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只依稀记得病床前的那只手冰凉而柔软,抚摸着自己脸庞的那一瞬仿佛永恒。
但师父当年那句话,就仿佛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根在他的生命中。
在听闻林小冬去镇上义诊,却被无知的镇民们当街泼了一盆黑狗血时,顾星斋平生第一次生起了滥杀无辜的念头——尽管他觉得那帮人并不无辜。
当晚,他一夜未眠。
顾星斋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望着萧条的草木,看似在思考,实则只是在发呆。以致于当林小冬披着毯子走到他身边坐下时,他才反应过来。
“天气这么冷,赶紧回房休息去。”他皱眉道。
但青年只是面色疲懒地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哼着小曲,顾星斋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他唱的是《红楼梦》里的那首《枉凝眉》。
他以为林小冬是今日被镇民们伤了心,于是安慰青年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林小冬却忽然问了他一句,绛珠仙草是为还泪报恩而来,所以才投胎转世,那如果一个人几辈子都和另一个人纠缠不清,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