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坐你旁边吗?”
墨熄的指尖微颤,琉璃盏里的酒差点没洒出。
他如在梦里般转头,看到的人却不是顾茫——自然不会是顾茫,回过神来的墨熄几乎是在心底嗤笑,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说话的人是个面容清瘦的青衣男子,因为腿脚不便,坐在木头轮椅上,肩上披着素色寒衣,膝头盖着一条淡青薄毯。露台旁低垂的桐花飘落,歇在他的毯子上,他也不去拂落,花瓣被风吹跑了呢,他也不去挽留,好像怎样他都无所谓似的。这男人的气质很淡,这种淡说不出来是因为他内敛的性情,还是因为他的身子骨太弱。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江夜雪。
墨熄几乎是立刻把他和回忆里的人对上了号。
这个人是他在文中的故友,也是岳辰晴的兄长,不过江夜雪但因执意与罪臣之女完婚,早已被驱出了岳家,他后来在修真学宫谋了个教习长老之位,明明曾是那么厉害的角色,那么高贵的出身,如今却过得清苦非常。
岳辰晴也并不认他。
月色下,江夜雪那张清癯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痕:“羲和君。”
墨熄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清旭长老。”
江夜雪笑道:“里头太吵了,我猜到你受不了,一定会来台上吹风,果然没有错。”
虽然《禁/书》中,他们俩在学宫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但是作为墨熄其实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江夜雪本尊。
墨熄道:“你要找我,传人带个话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出来。你腿上的伤见不得风寒,我带你回去。”
“没事,已经很久不疼了。”江夜雪道,“我来是想谢谢你。辰晴年岁小,又贪玩不懂事,这两年多亏你照顾他。”
江夜雪被逐出宅邸的时候,岳辰晴还小,后来长大了,他说小时候的事他都记不太清了。这二人的关系如今很是可叹,岳辰晴受父亲影响,从来瞧不起这个寒蝉蝼蚁般卑微的哥哥,但江夜雪却顾念兄弟之情,一直默默挂念着他。
墨熄沉默一会儿,说道:“令弟年轻,贪玩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在外两年,其实他长进不少。
”
江夜雪温柔笑道:“是么?他没给你添乱吗?”
“……”
想到岳辰晴那胡天胡地的德性,墨熄就一阵头疼,但见江夜雪那清弱却关切的模样,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道:“一点而已,还是帮的忙多。”
江夜雪叹着点了点头:“好,那就好。”
静了片刻,江夜雪道:“羲和君离境已久,想必帝都发生的很多事,都还不清楚。”
他是很善解人意的。
“殿内太吵,我也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若是羲和君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就是了。”江夜雪道,“言无不尽。”
“……也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墨熄转头看向帝都一片月,万户落星辰,“我在城里并无亲朋。”
江夜雪看着他,不急,温沉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墨熄轻咳一声,果然开始问了:“你这些年,都还好?”
“挺好。”
“君上呢?”
“他好。”
“梦泽公主呢?”
“也好。”
“修真学宫?”
“不错。”
墨熄:“……”
江夜雪眼睛里却流转着一些深浅不定的色泽,墨熄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好像江夜雪知道这些都不是他想问的重点,所以回答的也并不那么认真。
“还有想知道的吗?”
“没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墨熄把杯盏里的最后一点残酒喝掉,望着璀璨夜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顾茫呢?……他怎么样。”
江夜雪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叹息“唉,你终于问他了啊”。这回居然不是两三个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