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装丽人的身形化作一道烟雾, 逸散在空气之中,便彻底消失不见,一如她从未出现过那般, 仿佛刚才的经历,只是一戳即破的幻梦。
室内安静了片刻,顾以昭看着慧云, 欲言又止。
这母子俩一个道士,一个僧人,前者尘缘看破, 后者四大皆空,不可能像寻常母子那样多年重逢哭得撕心裂肺,而是将感情全都隐藏在那看淡的前尘中, 缓缓释然着。
“施主莫非是担心贫僧?”
慧云转了转佛珠, 速度明显比平时要快上一些,“贫僧既遁入空门, 凡尘俗事便一一看透。贫僧脚下之路, 乃是当初母亲所指之路, 我母子二人缘分虽已尽, 但放下并不等于遗忘。两百年, 是母亲给贫僧修成正果的年限,亦是贫僧出手之年限。”
慧云未曾着眼于眼下, 而是放眼于未来,若是遇上困扰之人求他帮忙,他自然会帮忙。
可天下何其广阔,慧云没有那分身神通,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妖魔鬼怪仍然肆虐着。
因此, 慧云理性、冷静地平衡了取舍。
天底下人人平等,他无意做那英雄,然职责如此,他便会尽心完成。
顾以昭搂过慧云的肩膀,凑近轻声说:
“在下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方才岳母让法师好生珍惜在下?总归我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法师不若做个俗家弟子,一边求佛问道,一边与我举案齐眉,逍遥人间?”
“施主说笑了。”慧云不动声色地将顾以昭轻轻推开,“贫僧肩负重任,待施主消去执念后,不若与贫僧一同步入佛道,以施主之资质,兴许能功德圆满,届时也不妨我二人这段因果。”
顾以昭笑意淡了淡。
且不说他十有八九活不到两百岁,就算他能,若是这个世界的爱人的感情变了质,那又有什么意义?
一时间,一股消极的阴霾笼罩到顾以昭身上。
沉默片刻后,慧云道:“不知贫僧母亲与施主说了什么?”
“额……”顾以昭回过神,脑袋中盘旋着八个字。
——顺其自然,欲求不得。
这就是慧灵宁可封存一抹元神也要告诫有缘人的方法?
顾以昭将这个方法说出口后,慧云沉吟良久。
“大姜王朝已被魔蛟支配,与那阴险狡诈、冷血无情的妖后相比,魔蛟暴戾嗜血、疯魔叛逆,更易被自身感情支配。我二人既已入宫,这天机便化作一团迷雾,强行参悟只会伤及自身,便如母亲所言,顺其自然罢。”
顾以昭眨了眨眼,似懂非懂,便不再多想。
总归这一趟入宫,他们也算有恃无恐,这皇城虽有高手,但以慧云和他如今的身手,便不足为惧。
当晚,在用完晚餐之后,顾以昭想要与慧云抵足而眠,难得慧云没有拒绝。
次日上午巳时,婴公公准时出现,将顾以昭和慧云引导至芙蓉殿。
“高太妃信佛,听闻慧云法师也一块儿来了,喜不自胜,二位便一同随洒家前去罢。届时还有别的娘娘在场,还请两位莫要紧张。”
芙蓉殿内盛开的菊花如今已经开始枯萎了,不过高太妃和一群妃子们却是面带笑意地坐在园子里晒太阳,一群女人嗑着瓜子聊着天,欢声笑语连绵不绝,场面比顾以昭想象中还要和谐。
“高太妃,冯公子与慧云法师来了。”
婴公公并未立刻进入园子里,而是在门口唤了一声后,待听到高太妃回复了一声“是”后,才放心地将人带进去。
穿过阴影洒落的廊道,一群女人将脑袋别过来又侧过去,只为了能第一时间目睹斩狐公子与年轻高僧的风采。
便是看上去颇为淡定的高太妃,茶杯中起伏的茶水,也暴露了她激动的心情。
这宫中无聊得很,除了太监和宫女外,只有那些个侍卫,偶尔操办什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