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伤势初愈,已是大半个月后。
陈宾那日来得及早,为他诊了脉,缓缓点头说已无大碍了。
顾燕时坐在旁边,心下为他高兴,心里又怔怔地想:他就要回宣室殿去了。
她还记得太后开口要他留在灵犀馆的那日,她多少有些不愿。可现下他们同吃同住了半个月,他突然要离开,她心下竟有些空。
这样的空,在她离开洛京皇宫时也有过,只是这次来得更烈。
这说来好怪,宣室殿与灵犀馆间的距离自远不及洛京与旧都,可她心底的失落却重了不少,好似要失去什么紧要的东西,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待得陈宾告了退,苏曜唤人进来更衣。穿戴妥当,他看向茶榻,见她坐在那里怔神,信步踱过去,手在她眼前一晃。
顾燕时忙抬头,他含着笑:“近来,辛苦母妃了。”
“客气什么……”她小声。
他沉了沉,颔首长揖:“告退。”
“我送送你。”她脱口而出。
这话说出来,她才觉得有点怪。
他只是回宣室殿而已,却被她说得像是要出远门。
眼见他也一愣,她忙续道:“正好……我也随处走走。”
“好。”他衔笑应下。兰月见状,忙为她取了件披风过来。这半个月里,天已冷了不少,寒风萧瑟,出门要添衣了。
苏曜边看她穿衣边等她,却看她身上这件雪貂皮的披风恨不顺眼。
——毛质好粗糙哦。
小母妃软软嫩嫩,怎么能穿这样的料子。
苏曜自顾自地嫌弃,却没说。顾燕时扣好搭扣,回身:“走吧。”
他点点头,二人便一道离了灵犀馆。旧宫这边宫人少些,许多宫道总很安静,顾燕时初时走过这些地方,心中总油然而生一股苍凉,今日倒不大在意了,只是会忍不住地侧首,总想看他。
看了几度后,她终于寻了话来:“天冷,陛下身子还弱,平日里多穿些,让宫人们把炭火生足。”
“嗯。”他含笑,“母妃也保重。”
然后他们沉默地走了半晌。
他又说:“快晌午了,母妃不妨在宣室殿用膳?”
“好。”她点了头。
接着又沉默了须臾。
如此断断续续地说话,二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宣室殿。转过一道弯折至殿前,苏曜目光一抬,脚下猛然顿住。
几位朝臣立于殿前,也正看向他。
转瞬之间,气氛变得诡异。
顾燕时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在短暂地凝滞后便复杂地挪到她而上,心虚得直想逃。
苏曜亦心虚,不动声色地将她一挡。
几人很快回神,沉默地迎上前,长揖:“陛下圣安。”
顾燕时听着这发沉的声音,死死低着头,俄而听到他笑了声:“诸位有事?入殿议吧。”
语毕,他先行提步,走向殿中。
顾燕时自知不该跟着他进去,正欲转身离开,听闻一人冷声:“陛下!”
苏曜驻足,没有回头。姜高懿灰白的胡须直颤起来:“陛下何以与静太妃同行!”
顾燕时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苏曜转过脸,脸上没什么情绪:“伤病初愈,朕去向母后问安,碰上静母妃也在。母后说静母妃生辰快到了,一应庆生事宜,让她来与朕议。”
顾燕时越听心跳越快。
任他说得如何气定神闲,这话都太牵强了。
更何况,她的生辰在七月里。
姜高懿而上怒色更甚了一重。
他其实并未将苏曜所言听进耳中,只是看着而前学生的神色就知他在说谎。
他这般说了谎,有些已翻了篇的事情就突然杀了回来,不言自明,直令人手足无措。
殿前宽阔的天地之间一时似有阴云笼罩,一君几臣沉默对峙,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