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一个低眉挑笑,
便叫凡俗颔首,群峦眠卧,冰川碎与碧波,叫风暴止息,四海缄默。
哪还有什么兵不血刃的“常胜”。
你早已是我所有的盈损与枯荣,让我无计可施,手足无措,让我俯首,
只一心甘愿被你俘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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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冬天格外迟延了许多。
九冬凛凛巡了小半截过去,方才迎来头一场雪。
晨熙琳琅,云破日出。
纷扬的雪珠子飘零绰绰似棉絮,紧锣密鼓地争先乍泄下来,柔软起舞,稀绵洒落。没多会儿子,苍穹镶换了银装,天地容承着素裹,峰棱渲染出跌宕的白,枝桠覆盖,乱琼碎玉,错落欲坠。
像一场声势浩大的盛宴。
而今日的「梅园」里,也确有一场喧嚣浩荡的“香笙宴”。
红楼暖煦,馥郁霓虹。
但见这温柔乡里,红帐粉幔流泻而下,涤漾着层层金丝波纹,一圈又一绕,半遮半掩着小二层的暖香玉阁,活像是那台上犹抱琵琶的俏姑娘。
满堂拥挤如街市,座无虚席。红倌姐儿们伶仃穿梭于其中,耍得好一手游刃有余。
群芳娉婷,艳冶薄纱痴缠上爷们儿的罗衣华服,耳边娇侬软糯绕梁潆洄,鼎沸地浮夸。这厢柔臂挨惹,锦帕嗔甩,掩唇便是欲拒还迎;那边儿玉手笑指,媚眼如丝,香肩酥骨散泛潮湿。
就是那曲廊楼脚的旮旯处,亦莺啼呖呖余未了,扯不断,愈潺潺。放眼满楼,无不是笑声翻涌,热浪袭袭,靡靡笙歌不绝,妖娆作舞摇摇。
煞是一座骄奢淫逸,醉生梦死的风月场儿。
*
红楼外,冬雪压枝。
游园里,春醒惊梦。
二层楼阁,唐忱见到姜柠时,正碰上她与那梅掌柜在谈笑风生。
饶是在这乱花迷人眼的欢愉场儿里,女儿家一身橙红的曼窈身量仍只需一个转瞬,便可乍然落入他的眸眼。
叠青泻翠的廊檐下,姜柠疏懒地倚着身后朱漆缠金的栏柱,纤臂交叠,长睫低垂,神态松散。
多是她在安静又认真地去凝听梅掌柜的喋喋不休,偶有相谈甚欢,也会偏头俯瞰一眼楼下光景,跟着眉梢微扬,晶亮的眸子淬满了笑意。
她若开口言语,细长漂亮的手指甚至会比划出虚无的弧度。
瞧,她总是那般风情又鲜活,可还偏偏不自知。
是不是她在其他男人面前也会这般鲜活,是不是其他男人,也都偏爱她这份鲜活。
那是唐忱第一次,有了“金屋藏娇”的贪念,藏住这份不想示与外人知的“鲜活”。
“唐少…咱、咱们还是撤…吧,这地儿实在、不不宜久留……”卫喆是个糙爷们儿,上阵杀敌个顶个儿,奈何来了这香.艳地界儿反倒成了怂蛋一个。
他只一心低头跟在唐忱身后,头不敢抬,眼不敢看,可耳朵却关不住,遂打从进了这院子脸上的火就没下去过。
“逛逛,不急。”
唐忱倒是一派气定神闲朝前踱着步子,只云淡风轻地扔了四个字出来,冷矜自持,丝毫不慌。
可卫喆慌:“但是唐少咱们——”
“诶哟瞧瞧今儿这是什么风啊,竟也把咱们小军爷儿给刮来了呢~”卫喆还没等慌完,便被梅掌柜横空而来的一道媚声儿给断了个干净。
卫喆狠打了个哆嗦,这耳朵长得真多余,他想。
姜柠循声微愣,继而幽幽掀了眼皮,目光凉凉地伺了一眼过来。
唐忱就立在她的斜前方。
从他的这角度望过去,可以很好地看见她卷密的长睫如鸦羽,缓缓上掀,然后,轻颤了下。
“例行巡查。”唐忱不疾不徐地迈了步子朝姜柠走去,语气实诚,神色坦荡。
视线落在她身上,从未有半刻钟的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