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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1 / 3)

金乌西沉,夜幕四合。

姑苏河上,灯火飞涨,似鳞波潋滟,星火斑驳。

舟楫横水而徐徐过,橹声幽幽,撩浪潺潺,宛如天光四溢之际,被堪堪搅碎了的金子,直教云峰渐稀薄。

姜柠到底还是跟刘清洵去放灯了。

或者说是,被迫答应。因为她实在是没那个胆子,敢站在皇城根儿下与那位天家少爷大肆畅谈——何谓“明君”。

只不过……

“在找什么?”刘清洵微侧着头,眼波温淡地睇视了她一眼,语气存疑。

身边儿小姑娘打从宫里出来进了雨花街就东张西望的,心细如他,自然轻易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温润的音嗓儿悠然飘入耳,惊得姜柠蓦然敛神,水亮的明眸暗自悄然转了两圈儿,“回殿下,臣女在想这坊间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殿下素日里总是这般独自游弋,想来老祖宗与德妃娘娘该着实是难以安寝了。”

还能是找什么,只不过是姜柠实在担心又如上回那般刺激,稀里糊涂地被无辜牵连,稀里糊涂地送了小命。

所以在暗地里试图寻找刘清洵的影卫,可惜结果不如人意。她努力寻了良久,最终确定这位“殿下”当真是心大,遇刺之后竟还执着于独来独往。

……

姜柠将这话在心里颠来倒去的酝酿了番,说得委婉而隐晦,

可刘清洵是何等的聪明人,只潦草地听一耳朵,便明白了这话底下暗含的醉翁之意。

他忽然笑了。

继而出其不意地未接招,反倒另辟了个话茬,云淡风轻地倏忽丢了一句:“真正难以安寝之人,怕是此刻正禁于冷宫里反省悔悟。”

姜柠未曾料及他会出此言,着实惊愣了番,不觉明历地猛然抬头。却在电光火石之间,不慎望进了他似笑非笑的眸眼里。

刘清洵拢袖而立于她身侧,何须多语,只单单那身绀青华服便将他衬得愈发俊挺,清隽如晨昀碎雪,温雅似霁后青岚。

他轻淡地勾着唇角,扫量着姜柠的目光平和无波,但也深沃,深亮而曜沃。

甚至还裹挟着几分过分朦胧的,饶有兴趣。

姜柠这才发觉,这日刘清洵与自己皆穿得是蓝色,最深的那种蓝。

两人并立一处,实在是眨眼的很,难怪这一路惹了路人频频侧目。

“只是可惜了先太子妃,正值如花似玉之龄,方入东宫不过一载春秋便遭此沧海桑田的变故。想这往后大半生的花样芳华大抵是难捱得紧了。”姜柠抿了抿唇,略放低了些音色,轻言细语间微透着几丝唏嘘。

“所以你可怜她?”男人扬了扬眉宇,唇畔笑意未收,尾音轻勾:“还是你觉得,她有冤?”

姜柠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不冤,也并非是可怜她。”她答得果断而干脆,丝毫没有犹豫可言。

“太子妃一位,日后必将执掌凤印,一统六宫。如此位尊权重之人,大是大非面前,却不能恰到好处的警醒提点。任由储君一意孤行,步入歧途,直至穷途末路。这便有失,是大不韪,终是担不得母仪天下之誉。因而是非正义之上,人人批判她,讨伐她,无可厚非,并无什么冤屈可言。”

她言及此,将话头稍顿了顿,而后一手环胸,另一手支着下颚,眉眼低垂了下,思忖片刻方道:“只是……”

“只是什么?”刘清洵接话问道。

“只是臣女在质疑她不深明大义之时,是以万千百姓的身份。可同样身为女儿家,臣女也会觉得有些惋惜,毕竟一个小姑娘的大好年华从盛绽到枯萎,不过须臾。”她说这话时略微耸了耸肩,跟着弯眉一笑,长卷的眼睫翩然上掀,歪头看向他。

男人良久未语,垂眼凝着身旁的小姑娘近半晌。

刘清洵从前鲜少与人去剖析一些事情的本质。因为聪慧的人不必说透自然便懂,愚钝的人说得再透也还是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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