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里屋烧炕,窗子都紧紧关着,光线通过二门进来,并不算亮堂。三间茅草顶的土屋,收拾得挺利落,顾老娘拿着箩筐在炕上坐着挑豆子,仨孩子在边上玩石子,时不时要吵一架,找她分辨。
年轻的时候她脾气不好,对自己的几个孩子从来都没多少好脸色,后来丈夫去世,生生被生活压弯了腰,脾气自然是更加不好了。动辄打骂倒是算不上,但是绝对不是慈母。如今老了老了,脸上仍然是刻薄相,对着几个孙辈时,却难得有了耐心。
更难得的是,她不偏心,不重男轻女,对梁茜几个孩儿都是一样对待。甚至,儿媳妇偶尔偏心孙子,还要被她絮叨。
到了她这个年纪,这些年操劳留下来的病症不少,慢慢地随着年纪增长就都暴露出来了。顾老娘腿上有风湿,刮风下雨的季节里,总是难受,走路瘸拐,冬天常常都是在炕上度过,靠着火力驱逐寒冷,也让两条沉重的腿稍稍好过些。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她扬声喊儿媳妇去做饭,招呼仨孩子收拾好东西,自己自顾自地将豆子放到角落的木盆里,泡一夜,明儿就能磨了做豆腐了。
这些都是在自家自留地上种的,也就够一家人换换味道而已,如果真要当菜,整个冬季拿来吃却是不够。村里头的田地种什么东西都是靠大队长拍板了安排,能自己发挥的只有家里自留地那么一点大的地方,除了高产的每天都要吃的菜之外,农家人一般也就是种点豆子瓜子之类的换换口味了。
如今日子是稍微好过了些,但是每家每户划分的自留地都是有规格的,家里的牲口家畜也都是定量,基本上,要改善生活只能靠上山。这两年,甚至连上山都有了限制,工作人员来了几次,耳提面命,大家都不乐意,无奈,却只能顺着政策走。
顾德山抱着孩子过来的时候,正好是他们准备开饭的时候。在门口就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顾德海,他被一屋子老烟民熏得一身味儿,远远就闻到了,顾德山下意识将孩子挪开了些,不叫他闻到。
“怎么回事儿啊,你就把娘和媳妇儿孩子丢家里,自己出去逍遥了呗~”他板着脸,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模样教训顾德海,直把他说得哑口无言,“一天天不干正事儿,现在是农闲,但也能在家里修整农具,做些简单的活计。”
他缓了口气,见顾德海一副不怎么听得进去的样子,继续叨叨:“就是愿意出去,手里头也都带着活儿,你可倒好,两手空空,到点就回家吃饭,可真是越来越有款儿了……”他声音越说越大,别说顾德海,家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站在他对面的顾德海刚刚从懵逼状态中回过神来,抹了把喷在自己脸上的口水,似乎习惯了一般也不予回应,反倒是盯上了他哥怀里抱着的白胖孩儿,“哥,你上哪儿偷来的孩子?!”
说着呢,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害怕至极。
要知道前些日子镇上才来了俩工作人员普法呢,拐卖儿童可是要坐一辈子牢的,他颤巍巍伸手指着他哥,话都说不出了。
“瞎说什么话呢!”顾德山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抱着孩子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喊,“娘,娘,快出来,看看我给你带了谁!”
顾老娘早就听到动静了,但是不耐烦管这兄弟俩之间的官司,只坐在餐桌前等着儿媳妇上菜,一边端着米汤喂孩子。顾德山喊她的声音贼拉大,她却只是抬了头,眯了眯稍稍吊着的眼,等着儿子进来。
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什么性儿她也是清楚得很。大儿每次有点什么事儿得挑着饭点来,她不乐意说他这贪小便宜的毛病。只是,在对上了他怀里的奶娃的视线时,手上的调羹啪叽一下直接掉到碗里,瓷器相击的声音颇为刺耳。
她跟顾德海的反应是一模一样。
见状,还不等她开口呢,顾德山自己先招了,“娘,事情是这样的……”等他给他们说了小宝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