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寺送来今夏预备进贡的果品食料册子,贵妃薛娘娘提笔蠲免了邺州三万斤鸡枞的进贡,省下来的冰费、船费一并拨给抚北军以解燃眉之急。
东宫里榴花开了,裴宪提着书箱,苦兮兮地迈进碧勤殿——皇上说了,着四皇子每日卯时前往彼处静听太子与学士们的经筵日讲。
东宫对此全无置喙,倒是满朝臣工议论纷纷:一说圣上此举有违祖宗家法,于礼制大为不合;一说储君乃国之根本,储君体健关乎社稷国运,还请詹士府出示东宫医档,以慰臣心民意;又说太子殿下如今已年满十七,合该纳妃,若是开枝散叶诞下太孙,更是裴氏之幸事,国之幸事云云。
……
雍历敬德廿二年,七月上旬,邺州。
京师寄来家书,除了殷殷关怀之语外,还说老太太前日跌了一跤,倒无甚大事,只是心里惦念孙儿孙女,连日来郁郁寡欢,连汤饭都少进了。
读罢信,路家两兄妹心里无不大恸,他们违离膝下已愈三载,天南地北地打转,对家人的惦念之情何曾少过一分?
金喆便立时收拾行囊,预备回京。
因路金麒在任上,无召不得入京,便将一应车马路程安排妥当,又筹备往家里带的各色手信礼物,将妹妹和小燕儿郑重托付给柳儿,刘庆调拨一队藩军,沿途开路相护。
为最快回京,金喆轻装简行,一路从邺州取道浣州,到了浣州耽搁一日,次日从凌家渡登船,走水路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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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夜里风大,回舱房里睡罢。”
小燕儿垫着脚尖,将披风盖在金喆肩头,这一年姑娘猛抽条儿,个子却已经比她都高了。
金喆扶着栏杆站在甲板上,一直望着来处,这是她此生第二回坐上敕蓝河的船。七月的浣州正是一年里最溽热非常的时季,但河面上徐徐晚风却吹得人肌骨沁凉。
悠悠大河水面宽阔,整个世间都沉睡了,两岸青山草木仿若黑黝黝的庞然大物,月亮洒下清辉,照亮旅人与倦鸟的行迹。
无边暗色里,唯有一处灯火通明,那正是她视线回望的尽头,浣州驿站。
驿站的尽头,就是盛夏时繁花似锦,有着蜿蜒青石路,潺潺小桥流水的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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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城东北,畅春门外三四射之地,盘桓着数个大小胡同,其中有一套院,门楼簇新,牵连六十来亩地,林泉丘壑,无不雅致秀美;曲廊重楼,处处雕梁画栋,正是邺州漕司路金麒的宅邸。
如今他家里还是老爷当家,那路老爹原就有些家底,又招来从前在浣州时的旧伙计,广在京师置业买地,越发兴旺发达了,俨然新贵之象。
算着日子,估量着府里二姑娘的车驾就要抵京,路老爹一连几日都带着家仆前往城门外候着接人,老太太喜上眉梢,精神头越发好了,太太刘氏亦忙着指挥婢女,上下洒扫。
终于,八月初七,辗转三千里路的旅人终于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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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姑娘嚒?”
月亮门后,几个从浣州家里带过来的仆从瞪着眼依稀辨认着。
老爷身后,跟着一位身量高挑的仕女,只见她头戴纬帽,身上系着一条松绿绫斗篷,穿花拂柳,款款而行,依稀能看出绰约苗条的身姿。
只是跟从前的身形比起来大不相同,倒是见了她身边的旧仆眼熟得很,认出来正是小燕儿——家仆忙惊呼一声,转身回了太太去。
……
姐姐金蝶伶伶地等在花厅阶下,遥遥望过来时,目若灿星,抿唇浅笑,眉宇间比从前多了一抹坚毅之色;太太刘氏倒没怎么变,只比从前做商人妇时更盛气几分,见了她笑道:“可算回来了!这几天,亏得我们娘几个数着日子等着二姑娘呢!”
一番厮见行礼,金喆又被拥着去见老太太。
路家老祖母鬓发皆白,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