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正,鼙鼓打响,号角长鸣。
整饬一新的古雅榷场,将军与兵士们肃穆列队,前方高高的祭台上供着牲牛,皇太子身着冕服,手捧玉帛,拾阶而上。
礼官高唱赞歌,舞六佾,皇太子奠玉帛,洒酒,望燎。
“皇太子升座,众将士跪拜!”
皇太子东向坐,军士们应声而动,屈膝跪地,叩首稽留,一时之间山呼之声响彻寰宇!
……
繁复的祭礼完成,接下来便是酬军。
自古兵家就有言,凡治军,“赏贵信,罚贵必”,渡鹤一役,大雍将士们打得辛苦。裴甯作为主帅,升座,按功劳簿论功行赏,有加官进爵的,有拿赏银的,亦有伤亡军士得了抚恤的;裴宛代表天子,赐给每一位军士过冬的暖耳以及棉甲。
然后便是全军飨宴,烹羊宰牛,膳房抬来一坛坛烈酒,高台上贵胄与将官们纷纷走下阶来。
“今日饮此一杯,酬谢众将士!渡鹤大捷,功归诸位!”
“吾等与殿下同饮!保家卫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麒哥儿直庐里,金喆推开窗,支颐坐着,瞧着远处的热闹,发着呆。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你怎么不去歇息,不是说要痛睡一天?”
提到这茬,路金麒摇了摇头,失笑道:“甭说啦,你是没瞧见,先刚我在库房查验棉甲,当着太子和公主的面儿,嚯!验出一堆小耗子!我现在哪里敢睡,擎等大典散了再说罢!”
“哪来的耗子?”
“仓库里的老熟客,前头不是买了六石黄芪枸杞嚒,一车放不下,我就让人将那枸杞挪到后头棉甲车上,许是伙计们一时不查,堆在一起混放着。那枸杞都用铁皮箱子装,耗子光闻味儿也是没奈何,只好啃棉甲,啃得棉花都破绽开来,你是没瞧见,大公主当时那脸色!”
金喆也领教过裴甯的威势,不觉为哥哥捏了一把汗,“那后来怎样,可交差了?”
“这个自然,我采买每样货都会多订一些,就备着作耗呢!”
“那就好,不过得亏那耗子是啃出了棉花,要是啃出一嘴草絮来,我瞧你待如何?”
“那我脑袋就搬家啦!”麒哥儿没好气地说道。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少说!”
金喆怒瞪着麒哥儿,却听他幽幽道:“喆喆,你们两个人,的确是……有意思得很。”
“嗯?”
谁两个?
“先刚殿下也为我解围呢,说是老鼠先验了货,咬出来的是棉花,而非草絮——简直是和你这脑袋共用了一根弦儿!”
这是好话还是赖话?金喆分辨不出,又羞又恼,拧过身去不予理会。
麒哥儿白白惹妹妹伤情,连连拱手作揖,赔了一车不是,这才算完。
……
金喆细瞧麒哥儿面色,见他不似从前那般如临大敌,便想起前阵子一直未敢直视的问题来。
“哥,我前头去渡鹤,你生不生气啊?”
路金麒轻轻浅笑,他身量极高,此刻微微躬着身伏在窗台沿儿上,歪头打量金喆。自打京师一难后,她跟着自己出门两年,忍过冻,吃过苦,可能也在他未曾看见的地方伤过心,流过泪。
这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当初是多冷清冷心,才会放任怯懦的自己去同她说那样的话,以己度人,全无兄长作为。
“生气。”
“啊?”
“生气你要走要回,都不打声招呼,权当没我这个哥哥了,是罢?”
“那哪能呢!我当初走的时候,可是请示过您老人家的!回渡鹤,不也是事急从权嚒……”
金喆越说越嗫喏。
“好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生气。”
金喆诧异抬眸,嗳?
“我当初身陷囹圄,满脑子想的都是皇权贵胄与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