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靖元帝这位当了二十三年皇帝的真龙天子,终究再也无法抬头,无法再睁眼看看这人世间。
靖元帝,驾崩了!
“皇上!”
金华殿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呜呜咽咽哭得甚惨。
九九八十一下丧钟敲过,皇宫内外,京城上下,满是哀戚。
丧服、丧仪、棺椁、灵柩,一切都是提前预备好的,不过两个时辰,皇帝灵堂就已经搭建完毕。
皇后率领后宫妃嫔跪在灵堂左侧,哭的撕心裂肺,各位皇室宗亲,皇子皇孙跪在右侧,同样痛哭流涕。
一时间,皇宫上下,一片惨白,哭声阵阵。
这一天,所有人几乎水米未进,不管真伤心还是假悲痛,总要装出个样子出来。
子时已过,本来要彻夜守灵的孝子贤孙们支撑不住,一个个“晕倒”过去。
唐宛凝起身离开时,灵堂上只剩下夏侯珏一人。
“回去歇一会儿吧?”唐宛凝劝他。
“不用!”夏侯珏跪在灵前,身体挺得笔直,脸色阴沉,眼神晦暗不明。
“你先回去吧,早点儿睡,明天晚些来也可!”
“是!”
唐宛凝没再多说,拖着僵直的双腿直接起身离开。
昏暗的灵堂上,终于只剩下夏侯珏一人。
夜风吹过,灵堂上的白挂帐幔被吹地肆意翻飞,灵前的蜡烛也忽明忽暗,烧纸的火盆里未燃尽的纸钱带着火星,被吹得七零八落,忽明忽灭。
“父皇,你看到了吧?除了宫里的奴才,你在宗室里,一文不值!”夏侯珏冷笑,憋在心里许久的恶气,终于发泄出来。
“你的皇后,你的妃嫔,你的儿孙,每个人都晕倒了,第一晚替你守灵等你回来的,只有我!”夏侯珏眼里带着倔强。
某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博得他一个眼神的时候。
父皇会带着夏侯琰打猎,会夸奖他骑射好,会奖励他读书用功。
而自己,哪怕再优秀,他都永远不会看一眼,仿佛给了一个太子之位,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疼爱。
他就要把所有父亲对儿子的爱,都弥补给夏侯琰。
小时候他为此耿耿于怀,长大后就将此深埋心底,可到了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倔强地留了下来,只为证明给他。
‘看,我就是比夏侯琰懂事,优秀,值得你疼爱!’
一夜过后,宫里下人换了班,新一班的宫女太监来轮值,就只见夏侯珏一人跪在灵堂上,而那些平日里口口声声说孝顺的皇子皇孙们,一个都没来,啧啧啧,人死灯灭啊。
“皇兄!”
辰时,一袭素衣的夏侯璟红肿着双眸,在夏侯珏身后自己位置上跪了下来。
“怎么就您一个人?”夏侯璟惊讶。
“不必惊讶,这不是很正常?”夏侯珏淡淡一笑。
夏侯璟略一想,就低了头。
“昨夜母亲几次三番哭晕过去,我看着实在不好,只得去请太医诊治,如若不然,我定然在此陪着皇兄!”
他虽平日纵情山水,可大情大义上绝不出错。
靖元帝不仁不义是他的事,作为儿子却不能不孝,到底,他是君又是父。
“能这样想的,大约也只有你一个!”夏侯珏瞥了眼他同样布满血丝的眸子,淡淡道。
“李贵人身体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只是悲伤过度,身力交瘁,太医叮嘱不能再受惊吓刺激,更不能劳累!”
“让她好好歇息,这几天不必再来了”夏侯珏坚持下命令。
“是,三哥!”
夏侯璟几乎没怎么想就应了下来。
父皇这边有自己守灵尽孝就够,母亲一生被父皇忽视被毁辱,也没什么好守灵的,没必要再糟践身体。